“你娘,真的没有来呢!”
这是夕言在时隔许久后,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这让她想起了,当日他们在小圣贤庄撞见时,她曾有过的过激言语,“即便是今日您老人家寿终正寝了,娘也绝不会来见你最后一面。”还记得,那时这个男人的面色,就如现在一般,灰败如土。
若无奇迹,这兴许也就是他的最后一句话了,而今次,她难得地没有继续踩他的痛处,只是一脸静默地跌靠在颜路的怀里,没有接话。
自年少离家的那一天开始,夕言就幻想过无数次眼前的这个男人失去一切,甚而追悔莫及的样子。当年的她没有提前给自己准备任何后路,就那么孑然一身地离开了相府,开头的那一段日子,因着各种落差,自是过得很是艰难。在最为穷困潦倒的时候,她并不是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初的冲动,可终究还是因着那份偏执成狂的执念,强撑着度过了那段最为煎熬的日子。之后的那些年里,她迫切地期盼着这样一天的到来,想象着那该是何等的畅快,然而,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却半分快慰的感觉都体会不到。
这些年,她选择性地让自己去忽视,去遗忘,那个从小就将她捧在手掌心宝贝着的爹爹。她忘了,在她病时,抚在她额上的那只手掌的厚暖温度,她也忘了,自己曾霸在他的膝上,大人气地嚷着长大后,定要嫁一个跟爹爹一样的男人,不然就要让爹爹养一辈子,而每次,那个男人总会大笑着将她高高举起。那时的她,永远不必害怕自己会摔下来,因为就算摔下来了,她的爹爹也一定可以牢牢地将她接住。直到那年,新人入府,娘亲闭门不出,她才明白,那个在她看来牢不可破的家,原来是这么的不堪一击,她因此狠狠地摔了一跤,疼得她再也不敢往高处爬。
更为讽刺的是,如今,她找到了可以相携白首的男人,同时,也即将失去那个给了她生命的男人。
夕言想,如若不是现在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她是绝对不会想起那些久违了的画面的,他是做了不少错事,而她,也因此而抹煞了他所有的好,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事了。
而今,在生死面前,是非对错往往就变得模糊了,似乎再大的错,都能随着死亡而得到宽恕,毕竟,人死如灯灭,一死万事休。
“……你再等等吧,姐姐正在往这儿赶。”几度张嘴,欲言又止,所有的恨与怨,最终不过这么一句话。
……
……
对于战场上的人来说,时间流逝得很慢,一场战事从战鼓打响,到鸣金收兵,期间不知要死多少人,这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完好无损地等到收兵的号角响起。
相反,对于最近越发嗜睡的甘墨来说,时间是过得很快的,眼睛一闭一睁,就是一天。于是,日复一日地,大半月都过去了,直至侍医署的那位老大人前来例行请脉。
期间,这位老大人的面色就如往常一般,无风无浪,没什么波澜,就是瞳眸愣转间,偶有惊乍。
好在,这惊乍也仅就一瞬,他先是不疾不徐地收回了搭在甘墨脉间的手,随后话意深长,“这一晃都快九年了,还记得当年扶苏公子急召老臣,到左相府为夫人诊脉时,夫人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都尚未及笄呢!而如今……”有些话说再多,终是枉然,他又何需徒劳,遂而在顿了片刻的声后,正式走入正题,“老夫想,这个孩子,该是夫人想要的。”
对于自己身怀有妊一事,她并未感到多大吃惊,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有孕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于是,就势低头算了算日子,随后眼睑一抬,好吧,是她被迫主动的那晚怀上的。
相比较之下,她的震惊反倒来自于这位老大人最后说出的那句话。那话太过通透,若是一深究,即会发现,那里头的隐意太多,故而,甘墨没有顺着话题往下接,而是自行转去了话锋,“听闻,老大人要告老了?”
“是哪!趁着还能动弹,老臣想回乡去过过清闲日子,希望这副身子骨,还能再多熬上个几年。”
“为何会选在这时候走?”这个问题的答案,自是与明哲保身无关,更与她会否会杀人灭口够不着边,只是,若是早些时候,或许会更顺利些。在这个军情告急的当头,辞官当是最为人所忌讳的,加之几日前,已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于府中殁去,而今,又一位老臣的离去,很可能会再次动摇百官,甚至带动一波人上书请辞。
对于甘墨的疑惑,那人一眼便得明了,遂道:“之所以留到现在,不过是因为老臣至今仍不敢相信,世事竟能演变得如此之快,这曾经的人和事,竟能一朝至此。”而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他让自己活成了一众老臣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听罢,甘墨抬了抬眼,道:“那现在老大人决意离开,可是因为终于看透了此中的玄妙?”
“老臣有无看透,又到底都看透了些什么,当还只是其次,较之更为重要的是,夫人可思虑好了?”
闻言,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覆眸暗思,这个孩子,来得可算是时候?
由于一时间思绪交叠,甘墨心下渐生烦躁,索性早早便就了寝,奈何,却是怎么也入不了眠,直到深更时分,张良自宫外归来之时,她才刚有了三分睡意。
身后是稀稀疏疏的宽衣解带声,没过多久,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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