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宏说:“啊,今天天气不错,我打算洗个床单。”
沙河点点头,接着吃早饭。
祝宏简直不能明白这人为何能如此平淡地面对自己的猥琐行径。
做贼也似地把衣物和床单一股脑儿塞进了前阵子买的二手洗衣机,祝宏也坐到桌边来,特别不自在地左右打量着,清清嗓子扯开了话题:“沙河啊,你春节回吗?”
沙河闻言停下筷子,答道:“回的。”他抿紧了嘴唇,半晌,又解释道,“我要去看看四爹他们。”
祝宏眨眨眼,想起来这指的是那两位坟头上的树。
沙河又问他:“你回昆明吗?”
祝宏为沙河的关心笑弯了眼睛,心虚早飞走了大半,邀功道:“回的。我同我二舅回,一会儿就去找人提前买票,把你的也买了。春节的车票可不好买。”
沙河便感激地笑笑。
祝宏直要被这一笑晃花了眼睛,心上暖融融的,完全把早晨的乌龙给忘了。
之后两天祝宏都很收敛,没进沙河的房间,而沙河的晚班也很快就结束了。回到朝夕相对的日子,祝宏的心情一直很好,持续到回家那天。
回程是腊月廿四,依旧在广州中转。
祝宏把祝三全的票捏在手上,看了又看,确定只有两张是同趟车的,还有一张晚一天发车。
祝三全遗憾地拍了拍沙河肩膀:“不好意思啦,没搞到三张同车的,不然邀你来家里玩咧。”他挺喜欢沙河的,这是好孩子,不娇气,比祝宏靠谱。
沙河微微弓下背,认真道:“哪里,谢谢三全叔。”
一副宾主相得的样子。
祝宏有苦难言。
这是他自街上重逢沙河以来头一回这么久的分别,在车上跟二舅扯皮都有些漫不经心的。二舅恨铁不成钢地训,祝宏嘿嘿傻笑着应,根本不敢讲出实情。
道之云远,易云能来?
两人腊月廿七晚上到的昆明。
祝宏跟着二舅回了趟家,充劳力把深圳带来的大包小包统统扛了回去,又陪着祝母念叨了一宿,二十八清早就义无反顾地出门了。
昆明四季如春,但到底比不上深圳暖和,祝宏穿着薄夹克在料峭寒风里冻得直哆嗦。
沙河下车的时候,就瞧见了祝宏跺脚取暖的傻样儿。
他说:“祝宏,你怎么来了?”
祝宏看见他就跑了过去,停步笑了笑,刚要说话,一个喷嚏就打出来了。
他挺尴尬地搓了搓脸,含混道:“来接你。”
沙河没听清。
于是祝宏重复了一遍:“我来接你回保山。”
他故意撇开目光,不去看沙河的眼睛:“一来一回也就两天啦,赶得上回昆明过春节的。二舅不是让你来家里过年嘛。反正你在保山也只一个人……”
祝宏越说声音越小。这完全是他临时起意,并没有同沙河商量过,只是昨天在家和乐融融,触景生情,忽然就想到沙河孤零零一个人。
他正忐忑着,也不知道沙河会不会应,就被沙河拉住了手。
沙河说:“谢谢你。”
声音平静,但握在祝宏手腕上的那只手,超乎寻常地用力,抓得祝宏有些疼了。
八
保山看着不远,却在深山里头,中巴慢悠悠地晃荡了大半日才进了保山,又换了面包车,满满当当挤了十来个回腾冲的。祝宏还是头一遭受这种罪,只觉得肋骨都要被挤断了,痛苦地挣动几下,往旁边一瞧:得,车上人都一个个摞起来了,居然还有个没上车的。
沙河靠窗坐着,越过祝宏肩膀看见了车下的情形,便拍拍祝宏的胳臂,向着自己这边带了带。祝宏不解其意,沙河也不说话,双手忽然圈住祝宏的腰一用力,就把人抱到了自己大腿上。祝宏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空位已经被迅速填满了,车里载满人,开动了。
祝宏从开车起就不自在,一会儿挪挪胳臂一会儿垫垫脚,都惹得旁边抱儿子的大婶怒目而视了才安分下来,低着头动也不动,大冬天的,燥热到想出去裸奔。
沙河说:“忍忍,就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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