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悄无声息地住进了医院,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仰天长叹这场假和春节撞了个满怀实在太亏。
至于陈敢,除了第一天神色匆匆地赶过来,抓着医生好一顿盘问,确认黎昕除了小腿骨折和几处擦伤以外没有别的伤后,陈雨寒和周致久再带着陈小学来看他,就唯独不见陈敢了。
黎昕细问,陈雨寒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黎昕有点担心,给陈敢发短信:“忙什么呢?让陈雨寒给你带的资料都看了没有?”
陈敢短短回复两个字:“看了。”
黎昕又问:“什么时候开学?”
陈敢这次多打一个字:“下个月。”
黎昕拿着手机凝视了很久,他不知道能回复什么。
陈敢大概还是生气了。他想。
既然生气了,那肯定是气的书也没有看,题也没有写,没准气得烧掉了之类的。
黎昕想得心情郁躁,关掉手机拿起遥控器换台,却总觉得手机在震动。
打开一次,没有。打开两次,还是没有。
索性关了电视睡觉,以为睡了半个小时,结果实际上就睡了五分钟。
黎昕必须承认的是,他很担心。
不在他眼前的陈敢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那样的案底累累和糟糕的生活状况,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积木山,有时候只是轻轻推掉了某一块,都会令它轰然倒塌。
更不要提陈敢只剩下半年去准备高考了,他是负担不起再一次跟警察局打交道的。
黎昕心神不宁了一下午。
陈敢直到晚上才来。
虽然他身上很干净,衣服也整齐,但脸上的伤口和淤青还是清楚明白地传达给黎昕一个信息:“你又去打架了?”
陈敢挺无奈的:“我说是摔的你也不会信。”
黎昕关切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你解决不了告诉我,我可以帮忙,不要自己一个人担着。你快要高考了。”
陈敢是绝对不会开口向别人寻求帮助的,遂轻松地笑着,试图粉饰太平:“我知道,你就别担心这些了。好好养伤吧。”
黎昕不好再问,陈敢在床沿坐下,看了看黎昕腿上的石膏,有好几个用马克笔写的留言。
有陈雨寒和周致久的,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陈小学画的爱心。陈敢看得眉头抽动:“陈小学以后不准来了。”
黎昕无奈笑道:“你跟一个十岁小朋友计较什么啊?”
陈敢又看到一个“早日康复”,指着问:“这个是谁?”
黎昕:“……”
陈敢疑惑又固执的目光抛向他,黎昕才道出真相:“前几天我家那个。”
陈敢脸色更差了,马克笔摆在床头,陈敢拿过来把“早日康复”四个字涂得黑黑的。
黎昕笑到肚子痛。
陈敢那之后每天都过来,他很聪明,也认真。他说他要考大学,那他就真的不是说着玩玩而已。黎昕看在眼里,心下惊喜。
陈敢念的理科,课外看的学的甚至为了写论文特意去研究的,也是理科居多。黎昕一个学社会学的和他基本上没有共同语言,不过黎昕准备讲演稿时偶尔抛出来两个术语,陈敢不说吃得透,听个一知半解还是可以的,也令黎昕产生一种打磨璞玉的使命感。
在医院住了七八天,春节已过,黎昕终于可以出院了。
陈敢头天晚上在病房里写题写得太晚,诚然这些题对陈敢来说小菜一碟,可是再聪明的脑子也扛不住黎昕给出的变态题量。写完最后一个字的他径直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还在准备稿子的黎昕单手撑着床,费了老大劲才给他搭了一件外套在身上。
第二天一早出院,黎昕一觉睡过头,一睁眼已经是黎昕父母要亲自过来接他的时间了。
陈敢不见人影,黎昕当他是走了。
黎昕的父亲黎庄是老派企业家,同时也是a大经济学系的客座教授,母亲张芝敏同样也是a大国学院的教授。
由于黎昕的奶奶还健在,奶奶又固执不愿意搬到a城来,所以他们每年都要回老家过年。
黎昕今年破例没回去,结果就被车给撞到骨折。
黎庄和张芝敏一进来,黎昕喊了声:“爸,妈。”
张芝敏看着黎昕包裹重重石膏的小腿,有些心疼地骂:“多大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黎昕笑着打哈哈:“奶奶还好吗?”
黎庄说:“念叨你呢,一年就这么几个假,也不回去看看。”
“下次放假就回去。”黎昕保证道。
张芝敏在收拾病房的时候,随口问道:“这些天都谁照顾你呢?”
黎昕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两个同事。”
话音刚落,陈敢拎着一袋子早餐推门走了进来。
陈敢站在门口,黎庄和张芝敏回头,奇怪地打量这个年轻人。
黎昕吓坏了,他努力地将自己的感情生活与家庭像楚河汉界般地分离着,两方一直相安无事。而上一次,他的情人和黎庄同处一室时——他最后被黎庄抓去医治同性恋。
往日的恐惧排山倒海而来,黎昕浑身汗毛倒竖。那感觉就在他的胸腔里,静静地蛰伏着,在必要的时候出现,再一次提醒他伤口仍然鲜血淋漓地在那,不曾愈合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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