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爬到了两间牢房里相隔的栅栏卫袭才停了下来,只是这么短短的几步距离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气力。他将装了水的碗从栅栏缝中推了过去,歇了口气才道:“安将军,喝点水吧。”
子懿依然咳着,可多少压抑了些,咳得断断续续,装了水的碗就在手边,他却碰也未碰。
卫袭紧攥着地上的稻草,似乎是在痛苦,又似乎是在挣扎。他满是愧疚的望着子懿:“安将军,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言辞间泫然欲泣。
子懿好不容易缓下了咳喘,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同伴,微仰着头靠在了墙上依然不语。
卫袭哽咽道:“安将军,我不是熬刑不过,我早已做了必死的决心。可是他们将我娘抓来……我娘已有七旬,哪受得住这大牢里的刑罚,我……安将军,你……喝点水吧。”
子懿转头看卫袭泪流满面,终是说道:“你娘……走了?”
卫袭一听立即咬住握拳的手抑制几乎要脱口呜咽之声,身子剧烈的抽搐了一会才放开手道:“我娘不想我做一个无信义之人,于方才已经自尽而亡了……可惜将军已经画押认罪,卫袭也无法翻供……”
子懿端起那碗水喝了几口,剩下的又推了回去。“我没事的,你也喝点水吧。”
卫袭苦笑道:“没关系,卫袭这条残命也不能再做些什么了……”
“你还能活下去。”子懿将碗又推过去了些。
“将军我……”他这么诬陷子懿,子懿还如此待他,心中强烈的愧疚自责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子懿的眼神望着卫袭又好像透过了卫袭,他笑了笑安抚道:“你不做假供我也会认罪的,你不必自责。”
卫袭不解:“将军为何?”
子懿平淡的说道:“认罪,最起码能活到行刑那日。”
曾青的鞭子挥向他的颈脉,皇帝也并不制止,不认罪,他就会死在这牢里。即使辩解,在证据前也显得苍白无力,就算王爷信他,他依然不能摆脱嫌疑依旧要待在天牢里。依天牢里的规矩,嫌疑重犯必定会每日刑审。刑罚他不畏,但他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
沙漠里,他与父亲再苦再难仍能拖住彼此走出绝地,他不会忘记那份互相推让的那口水,也忘不掉那份被疼惜的感觉。共历生死,存着这样一份情感子懿能看到安晟眼中更深处的摇摆和否定。
可是王爷忠义一生,不该为他背负万世骂名。
卫袭还想要说什么便被一飞来的石子击晕,子懿看着栅栏外一副下人打扮的尧宜铮,微蹙眉头:“孩子们如何了?”
“公子放心,那日我驾着马车离去,安顿好孩子们后我才潜身返回宇都的,只是才回来便在街上听到张变说公子竟已认罪。于是我便扮张侯爷的下人假借看望别的犯人,这才得以来见公子。”末了尧宜铮郑重而认真的问道:“公子,你是在苟延残喘吗?”
子懿勾唇冷笑:“你是在试探我的意志吗?”
尧宜铮看着面无表情的子懿,眼中清冽分明是清楚他的想法。是啊,安泽恒生前就一直想逼子懿承志,他尧宜铮在安泽恒死后还是依然回望曦阁里,不就是不甘心安泽恒的心血和愿想就这么付诸东流了吗?
尧宜铮低头隔着栅栏朝子懿单膝跪下道:“属下知道公子你绝不会妥协的。”
子懿闭上双目吩咐道:“行刑那日,子时把我带出去。”
“公子,为何要拖到行刑那日。”尧宜铮担心而疑惑道,这时间拖延,夜长梦多,变数也多。
子懿手压胸口又咳了几声道:“事情需要时间布置。剩下的你必须按我说的做。”
既然要反抗,还是反目的好。
第128章
“王爷,该喝药了。”林中将药碗端进来,安晟在桌案前看着公文,头也不抬道:“不过是怒火攻心吐了口血罢了,用不着喝药。”
林中知道王爷向来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有去劝,只是将药搁在案头后便退了出去。屋内又是一片寂静,安晟望着案头那碗温凉刚好的黑黢黢汤药出神了许久才端了起来,他是习武之人,生病的时候并不多,战场厮杀也少有他这个主帅亲自上阵的时候,喝药当真少之又少。
安晟喝了一口,苦涩蔓延在嘴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盯着碗中的倒影,心思纷杂。呼了口气刚将碗放下,就听到安子徵在门外似乎是想要进来却被冷究尽责的拦了下来。
他心烦意燥,吩咐了不见任何人,更何况徵儿总是因为羣儿的事纠缠着给他添堵。他知道他们三兄弟一同长大的,当年鑫儿走的时候徵儿也是非常难过,如今羣儿也去了,手足之情何其痛安晟也能理解。他也难过,即便羣儿居心不良,但到底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儿子,只是最近出的事实在太多,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他真的分不出神来去悲伤哀恸。
“父王!让孩儿进去,孩儿今日是来辞行的!”安子徵隔着门喊道。
安晟眉梢一扬,显然是不知道这个儿子要耍什么把戏,离家出走还要告知一声吗?他这个儿子总是长不大啊。安晟食指扣敲着桌面:“冷究,让徵儿进来。”
门外争执声停了下来,过了会安子徵才推门而入,行至安晟面前垂首也不吭声。安晟侧目上下扫视了一遍安子徵,靠着椅背揉捏着眉间道:“徵儿,你也不小了,明事些成熟些,别总是不务正业。”
“父王,徵儿的正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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