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晟自知子懿说得轻松,实际上又哪是这么轻松,这背后的伤痛又岂是这般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若非绝望得彻底,又有谁会轻易弃命,更何况当时的子懿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一个意志坚定的成人也未必能熬下来……安晟无奈的自嘲,当时他也是用尽硬手段才让子懿放弃寻死。
安晟声音缓沉而郑重道:“懿儿,再给父王一个机会。”
子懿抿着唇角微微笑道:“好。”
“若父王无法将你带出去,便这样陪着你。”
子懿又低声叹息道,“放下子懿,父亲尚有生机。”
安晟不语,面色冷然中透着坚定,他平成王说一不二。若能重来,他愿竭力弥补。
子懿深知安晟是个固执的人,也是久居高位,常年军营所习惯的——言出必行,处事雷厉。子懿只得又费力开口道:“父亲并未亏欠子懿。”这些年,没有王爷,他又如何能活到今日。滚滚恩仇,谁能分得清到底是谁欠谁,谁又能分辨到底是谁对谁错。若是追究对错,那么谁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这本就无解,何必徒增愁绪。
思忖着子懿再度开口道:“子懿这般也并非是自我牺牲,王爷不必介怀。子懿做的是自己想要做的,并非善良也并非子懿不存生望,只是这残躯确实没有时间好生将养,若带着只能拖累父亲。如此衡量,自然是父亲放下子懿行出沙漠利处更大,子懿也不过只是择优而选。”看安晟未置一词,子懿又道:“且夏拓疆土,此时军心不稳则国不定,父亲应以大局为重尽快归军。”
心间仿佛扎入银针,密密麻麻的疼,安晟扯了下嘴角笑了笑,“本王这辈子只这一次,这一次只按自己的意愿来,懿儿不必再言。”
子懿闭目叹息,“父亲未有亏欠子懿……”说罢知道王爷不会理会便仿佛失了气力没了言语。
待子懿再次昏睡过去,安晟替子懿理了那微微凌乱的乌发,紧了紧子懿身上的大氅,又见天边疏云吹散还聚,思着这孩子一生凄苦,只求天悯子懿,也求再给他一次机会。
安晟搂着子懿睁开朦胧睡眼时,天色破晓。渐亮的天空好似被火焰烧红,旭日冉冉升起,万道霞光穿透黑暗带着无限生机竟无比震撼壮观。安晟心中有难言的激动,因为他听到了不远处的驼铃声悠扬的响在这片空荡的沙漠中。
极目望去,不远处的一队骆驼,沿着沙丘峰线徐徐行来,像是在晕着金芒的海中船帆,迎风破浪,乘着薄雾中的朝晖而来。
安晟胸口上下起伏着,激动的将子懿打横抱起,从喉间挤出沙哑的声音欣悦道:“懿儿,父亲带你回去。”
商队里的林飞远远看到安晟急忙跃下骆驼,急急走到安晟面前,想从步履蹒跚的安晟手中接过子懿,安晟却没有放手,林飞忧切道:“王爷?”
安晟摆摆手,林飞转首急呼道:“裴振,快!拿水来!”
裴振早已带着水囊快步行来,双手将水囊递与安晟;“王爷!”安晟干渴的喉间如有刀刃般,每个字都说得十分吃力:“先给……懿儿……”
裴振看了看林飞,林飞对这个木瓜脑袋裴振叱道:“把水囊给我,再取个来!”裴振立即将水囊给了林飞,自己则又跑回队伍中再取水囊。安晟抱着子懿跪坐了下来,一手托着子懿的身子,一手接过林飞递来的水囊,仔细的喂着子懿,又将子懿的两袖挽起,衣襟扯开,洒上了些水。做完这些安晟自己才小口的喝了些水,润了润嗓子后又问道:“可有伤药?”林飞点点头,裴振正好将水囊又取得来,林飞道:“快去叫医官前来,顺带将伤药取些来!”裴振二话不说立马转身又朝商队奔去。
林飞拔开手中水囊的塞子,将水淋在安晟的身上道:“王爷可是受伤了?”
“本王无事。”安晟将裹着子懿腿上的布轻轻解开,沾了水囊里的水轻轻擦拭着伤口,接过已经折返得裴振手中的伤药,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上,用布条再次将伤口裹紧。林飞看着安晟,心中暗叹,王爷何曾有过如此,怀抱着四公子,手中做的一切均不假手于人,当真是要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儿子了。
“四公子当真寻到了王爷,不然这七日……”沙漠中没有水,别说七日,两日就够一个人脱水致死。林飞知道安晟的习惯自述道:“那日沙霾过后,末将醒来周围不见一人,便独自一人在沙漠行走。本想会命丧黄泉,正巧碰到了从西北吴地回来的商队救得一命。末将回营后得知王爷并未归营,而派出去寻找王爷的队伍也因不熟这沙漠之地,不是无功而返就是失踪,也从庞松和李斯瞿那知道四公子入了沙漠寻王爷。可久久未有消息末将猜想定是沙漠中有吴军埋伏,实在担心便重金买下这队商队,让他们带着我们进入沙漠中寻找王爷。用商人掩饰了身份,偶有遇到吴军盘查,但也看得出他们的目的全在王爷与四公子身上,对我们的排查并未太过严苛和刁难。”
安晟点头,问道:“吴军撤退后可有返回?”
“有,与我军鏖战至今。但因沙漠条件恶劣,我军虽有胜却也无法前进一分,连拉锯战都不如,真的是真正的空耗军力。”说到后头林飞的声音小了下来,宇都接二连三的传旨要他们退兵,李斯瞿和庞松却还是坚持着,顶着违抗皇帝旨意的灭族之罪依然在与吴军纠缠。幸得王爷无恙……
安晟双目透着精邃,看林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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