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怎能不恨?”
“恨谁?”他恨过,从卑微的渴望到绝望,他怎能不恨。可是,是该恨公主还是恨王爷?是恨自己为何会存活于世?还是恨夏国皇帝,百姓?他到底该恨谁?
那些痛苦,锥心刺骨,那些苛责,寒彻心扉。
皎洁的月光下,安晟只能看到子懿微抿的唇轻轻上扬,带着讥诮的哂笑。安晟的心突然被什么攫住,再仔细看去,一切还是如常,子懿脸上淡然如水,刚才那一抹诡谲的轻笑仿佛只是幻觉。
“属下本是罪子,若无王爷,怎能苟全性命活于世间。”话语依旧虔诚真挚,只是安晟听着心里难受。安晟脸色阴沉,眼里能捕捉到一丝不悦,他希望子懿能说实话,“懿儿,你若恨……”
“娘亲很好,她能如愿的离开,属下并不难过。”话虽如此,子懿语气里却隐含着微微的哀伤惆怅。子懿敛了情绪迈步上前,冷辉覆身,清秀而坚毅的脸庞在明亮的月光下透着真诚的宁静:“属下无恨。”
安晟叹了口气,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邵可微是他这辈子曾经最爱的女人,他所有的情感都赔付了进去。他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爱一个人能爱成那样了,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一个女子能如邵可微这般,知他懂他。
却不爱他。
他以为他们会恩爱一辈子,却不想一切都是虚假的错像,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张军密图,不过是为了帝王霸业。
安晟长长的吐了口气,差一些他就连弥补子懿的机会都没有了,是他心急了,紧闭的心扉又岂是如此轻易就能打开的。
“懿儿,去试试。”安晟直接望向羽离说道。
羽离是匹好马,邵可微得到它的时间不久并没有完全认主,所以子懿骑上它时,它并不狂躁嘶鸣弓身扬蹄,反倒很乖顺。子懿身披星月,低伏在羽离的背上,白马飞驰,带着子懿出了营地,沿着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京河一路奔驰。不远的前方是一座小山丘,羽离腾身跃起,跨过山丘后落下的重蹄激起尘土飞扬,动作一气呵成,训练有素。
羽离速度风驰电掣,子懿的黑发随风舞动,风夹着呼声抽过子懿的脸颊快速穿过子懿身体。子懿将缰绳带向右边,羽离在平径上旋身,他的胸口急促的张驰着,似乎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一种难言的感觉扣着他的咽喉。羽离听从指令使尽全力全速前进,后马蹄劲蹬将河岸边上的青草蹭脱,没有任何犹豫,它带着子懿腾空跃起。
这一刻,子懿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如风般自由,他忘记了呼吸,他的心脏停止的一瞬间,羽离已经带着他飞身横越了这条五丈有余的河面。羽离稳稳的落在河对岸的柔软草地上,随即马蹄又离地继续飞奔。
子懿不是第一次骑马,却是第一次没有任何目的的飞马驰骋。不是陪练,没有束缚,如鹰击长空,那自由的感觉震撼着子懿的内心。
回到营寨辕门处,子懿翻身下了马,他回头望着方才骑着羽离归来的路,目光深邃悠远。久久的伫立,直到羽离用舌头轻柔的舔了舔子懿牵着马缰的手。子懿才回过神来,用手抚了抚羽离的鬃毛,露出了一抹纯粹的笑容。
子懿牵着羽离缓步回到马厩。安晟依旧站在原处朝子懿疼爱的笑了。
憎恨曾蒙蔽他的双眼,仇怨让爱翻面为恨,无辜子民忧郁绝望的哀嚎亦让他只能恨。唯有恨,才能让他满腔哀郁愁恨得以宣泄,方能让他昧着真心去苛责子懿。他执着的恨着,只因为他无法面对。
长痛不如短痛,他却固执的留下子懿,以求心里的一丝慰藉。
而后他却迷失在罪恶的仇恨中。
子懿垂眸牵着羽离回到马厩,马役接过缰绳,子懿又深看了羽离一眼才转身离开马厩。这些年来,那唯一不变的,是他心底所向往的,赎了罪放自己自由。
来到安晟面前,子懿跪了下来,标准的跪姿如同烧得通红的铁烙印在了他的骨髓里,卑谦而恭敬。“王爷……”
安晟没有拦住子懿也没有将子懿拉起,无数感情在他脸上掠过,他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这个儿子:“懿儿,你想要什么?”
子懿目光坚定的仰望着安晟:“子懿想要驰骋疆场。”
安晟露出惊愕的表情,一时间哑口无言。半晌后安晟才问道:“你为何要与本心背道而驰?”安晟不明白为何子懿想要上战场,他明明能感受到子懿向往着平静,战场厮杀浴血奋战并不适合子懿。
子懿英毅的眉目中是兀傲:“殊途未必不能同归。”
仲夏之夜,七月未央,是少年十八生辰。
第58章
柳下智来到望曦阁时天色已暗,顶楼的烛光暗淡朦胧。
尧宜铮替柳下智打开了房门,柳下智步入屋内,全无了一朝丞相的气态,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下人。
柳下智躬身作揖道:“公子。”
屋内香炉袅袅,卷帘下的模糊身影侧躺在椅榻上正缓缓坐起,尧宜铮大步迈入卷帘后,将幽翳扶上了轮椅。
“如何?”声音有些暗哑,似乎是刚醒。
柳下智虽低眉顺眼言语语气里却有些不敬:“无事。”当了这几年的丞相,他事事躬亲备受百姓爱戴,潜意识里多少也有些不愿受他人摆布。
幽翳淡淡的瞥了眼柳下智,故作温和的说道:“一个奴隶当了夏朝丞相?滑天下之大稽,我知道你心怀异志。”幽翳接过尧宜铮递来的茶水,幽幽说道:“上任丞相能死,这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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