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晟看着张变,瞳孔里却映着那个他曾倾尽了一切,竭尽了全力保住的孩子。
第47章
破城之后的兵马调度,张变负责守着燕国皇宫的兴欣门,恰巧的是他刚到兴欣门就碰到了正要离去的子懿。
张变从上到下仔细的扫视了一遍子懿,最后视线落在了子懿手上,他兴味盎然的看着子懿怀抱中包裹着雪白狐裘的景苒公主,脑子飞快的转着。
他正将要把事情串联,衡量着利弊,思忖着结果和一切可能性的时候,子懿仿佛看穿了他一般的笑了。笑容纯粹没有杂质,竟让他脑子有些迟滞,他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子懿笑而不语,只是那样平静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眸如黑夜苍穹上点缀着闪烁的繁星,熠熠生辉。
张变长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坐骑牵到子懿面前:“快走吧。”
被安晟揪着的张变把刚才的事过了下脑,想了下还是给安晟指了个方向。而安晟此刻焦炙也无心计较,立即翻身上了马策马奔走,安晟的部下们也随着一同前去,他们自然是要追随领帅的且燕国刚亡必定还有没清除的余碍,保护王爷也是他们要做的。
张变望着离去的队伍,听着渐远的马蹄踏雪声,觉得自己真是够龌蹉的,前一脚还赠马让人快走,后一脚却给安晟指了路。这简直像是墙头草,还是到处倒的墙头草。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他知道他并不希望子懿走,因为这人实在太有意思。
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十七年前的天牢里。
安繁将怔愣毫无反应的安晟狠狠推撞到了牢房的墙边,猛烈的撞击使得安晟整条背脊都是震麻的疼痛,可他依旧颓然的麻木着。安繁恨不得将他打醒,可他看到这个跟他关系最好的弟弟,已浑身是伤又如此难过,他实在下不去手也无处下手,天牢的刑罚向来不简单。
“天牢很好待吗,贬庶也无所谓吗,亡国也不在乎吗?”安繁眉头紧锁,愤怒的低吼道。
对于安繁的质问安晟只是满目空洞没有任何回应,他就如脱线的木偶,任由自己满背的伤口在粗砺的牢墙上缓缓摩擦着滑落下去。安繁一把揪住安晟的衣襟将他提起斥道:“好,你无所谓,你的三个儿子呢!”
安晟垂下眼,嘴边勾起一抹无畏的笑,勉力站起身子将安繁揪着他衣襟的手缓缓拿开:“我已经让冷究将他们带走了。”
“你!安晟,你明不明白,父皇不会放过你的!燕国就要打到宇都城里来了,你知道他们南下不停屠城吗,你知道宇都的整条京河都是鲜红的吗,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你是皇子,外面的那些人也都是你的子民你的百姓,他们正遭受着惨绝的迫害,你却无动于衷,如今父皇下旨你也不肯去领兵……”说着安繁这个夏国的太子,流下了两行热泪,他愧疚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保管军图……”
安晟这才稍稍动容的看着安繁,讽刺的说道:“得知外面生灵涂炭百姓水深火热,我请命退敌,父皇不允……任我苦苦哀求也不松口,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死后,兵临城下才了要我领兵,只为了救皇族吗!”他知道他丢了军图父皇不信任他,可是关键时刻难道不更该救民吗?他知道他不该置气,可是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不如不要反抗让燕国直接攻占了反而能减少伤亡。
听安晟的话似乎是不会出去迎战,但安繁同时也明白或许只有安晟能力挽狂澜了……安繁心烦意乱又手足无措早已失了太子的仪态,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夏国灭亡?”
安晟闭上双眼淡静的说道:“是我的错,与任何人无关,我安晟愿意以命赎罪……”
“你……”安繁忧心如焚可接下来无论他再说什么,安晟都不给他任何回应。安繁开始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太子姿态理了理华服。来之前他便有一个不敢确定有效却又是最后可以一试的办法。成,将来或许还有夏国,不成,亡国了他也是夏国的太子。
“父皇下旨让李立忠阻截邵可微,邵可微和军图没有追回来,只追回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安繁隐约感觉到安晟因这句话而乱了的呼吸,心知有希望了。
“那婴儿,安子懿……我从父皇手上暂时救下了这孩子一命,现在安置在我宫中。可是再这么下去,难保父皇不会下杀手,难保燕军破城时这孩子不会被兵戈所伤。”安繁从被动的境地变为了主动,吐出最后的一句话竟忍不住带了些恶毒。他看向安晟,眼中多了几分掌握,谁都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那个孩子的境地该有多危险,即使他作为太子,也不可能一直保得住这孩子的命。
既然邵可微放手了这个孩子,便绝不可能用他来威胁邵可微,一个没有价值的敌人的孩子,多少人想要他死?
牢里的阴风缓缓轻绕在两人身边,最后渐渐的消散在黑暗的牢房尽处。
收回记忆,安晟与他的部下驰马朝子懿离去的方向奔去。他想起前几日子懿突然探他的手臂……握着缰绳的左手忽然火烧火燎的灼疼起来,头也疼痛欲裂,这些陈年旧疾旋绕在他体内此刻让他疼痛异常,苦不堪言。
燃烧起的熊熊大火映在安晟的瞳孔里,焰苗直往高处的架子上窜,高架上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正在竭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大哭着,稚嫩的哭声不大可是每一声都在狠狠敲击着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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