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木所说的这个山洞距庄园约有十几里山路。临行前,俞大猷就地解散了他的所有部下,每人发饷银二十两,让他们装扮成乡野农夫模样,各自分散逃命。惟有吴参将始终不肯走,说什么也要留下来,他充任俞大猷的部将已有多年,和俞将军的关系亦师亦友,感情深厚。俞大猷也勉强他不得。况且,吴参将手头上的功夫不弱,有这样一个强援,大家也更有信心一些。孙木则只是将个别受伤的兄弟们送到外县的郎中家医治,又指派了一些人躲藏在附近作为耳目之用。其余人等则跟随着他,肩负着大小包裹,护送着俞大猷、王翠翘等人向深山老林进发。那个杜长老此时已醒转过来,也能迈开步子走路,但他浑身酸软无力,需要有一个人在旁边搀扶着。上官弘扬担心他走得太累,时不时还要背上他走一阵子,只感觉劳累不堪。即便这样,仍然是经常落到了后头。那个孙木倒是好,凭着在前面开路的借口,意气风发,一路上指点着周围的山山水水,和向晚、俞晶莹姐妹俩谈笑风生。他还频频回过头来冲上官弘扬做一下鬼脸,气得上官弘扬直翻白眼。
那个杜长老很是过意不去,屡次让上官弘扬把他放下来,上官弘扬自然是说不要紧了。杜长老道,“难得,难得。你们父子俩一个样,都是这般与人为善,侠义为先。早些年杨莲亭做总管时,黑木崖上腥风血雨,人命如同草芥。一般教众早上醒来,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活下去。令尊当时贵为长老,明里暗里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其治下白虎堂更是独善其身,基本没有受到冲击。‘雕侠’的名号就是这样传播出去的。说起来,也只怪我眼光短浅。早知道你父亲会接任教主,我还投奔到海上帮做什么?我要还在日月神教做香主,肯定比现在仓皇逃命要快活得多……”
上官弘扬嘿嘿一笑,不打算搭话。他已下定决心,要从日月神教脱身,自然不便对日月神教的过往和现状发表什么意见。但杜长老却意犹未尽,越说越兴奋,“听说自从你父亲上官云接掌教务之后,放开搞活,除旧革新,以创收多少作为升职依据,这才短短个把月时间,合教上下就出现了一片兴旺景象,黑木崖上,已经顿顿有荤,馒头、面条之类管够了。我看最多只需要一两年时间,日月神教就将恢复昔日荣光,令尊在帮内的威信,可谓达到顶点。加上你又是令狐大侠的首徒,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我看下一任帮主,非你莫属。难怪向晚那个姑娘会纠缠着你不放,她可真是处心积虑啊,做不了教主,就做教主夫人,还不都是大权在握,权倾江湖,能有什么区别……”
这话就有点难听了。上官弘扬不得不出面解释道,“您别瞎说。晚妹不是那种人。况且我处世消极,惟愿江湖退隐,很早以前就辞去了风雷堂香主的职位。现在断了一只手,更是变换门庭,成为了华山派门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格接任教主。”
杜长老道,“如果是这样,那您就得多一个心眼了。向晚这个姑娘,你也知道,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还是有着一定的话语权的。她一向心高气傲,又爱慕虚荣,贪恋权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是不是这块料。一个月前,要不是机缘凑巧,被我们裹挟着一路奔逃,让她声名扫地,恐怕打死她也不会辞去教主职务。如果是这样,你父亲上官云又怎能上位,还不在她手底下给活活地憋死?黑木崖上又怎么会有现在这般好光景?如此看来,我背叛神教,虽说大逆不道,玷污了名声,但好歹说起来,也算是给黑木崖立下了大功,以后在日月神教的一帮狗朋狐友面前,多少算是一份荣耀呗。就冲这一点,谁都得乖乖走上前来,给我敬上满满一杯酒……”
上官弘扬不耐烦道,“求求您别说了。待会儿到达目的地后,我给你敬上一坛酒行不行?”被上官弘扬这样一番抢白,让杜长老大感没趣。停顿了半响后,杜长老才又鼓足勇气,接着说道,“年轻人,我知道你现在热恋之中,听不进去什么意见。本来,你们两个卿卿我我,哪怕未婚同居,蜜里调油,又碍着我什么事了?我出头做这个恶人做什么?但常言说得好,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上官弘扬,家世显赫,师门尊崇,本没有我什么报答的机会。我只能给你掏掏心窝,说几句忠言逆耳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听我一句劝吧。真要打定了主意,想和向晚长相厮守,携手到老,那就得放弃你那消极避世的不合适的念头,振作精神,在日月神教好好干。否则,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得多长一个心眼。有一些女孩子,逢场作戏,翻脸无情,我是见得太多了……”
上官弘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反手将杜长老抛到地上,反问他道,“您说完了没有?”杜长老连忙陪着小心说道,“说完了,说完了,我说完了。”
上官弘扬气愤道,“您是说完了,可我也背不动了。剩下的路,您老人家自个儿走吧。”说完,气鼓鼓地冲到前头去了。杜长老落在最后,担心得要命,一边小跑,一边大喊着,“等等等等,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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