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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霍光、华健以及朝臣们在寝宫守了一夜。每两个时辰,华健为昭帝用针一次,程墨不停在床边和昭帝说话,说了整整一夜。
小陆子看着不忍心,端了水,劝道:“五郎,喝口水再说吧。”
话未说完,泪水又掉下来,呜咽道:“陛下,你看到了吗?五郎为你,嗓子都哑了。”
不停说了一晚,程墨嗓子哑了,嘴唇干裂了,可他还在说,说外面的趣事,说亲政以后的种种美好,全然不顾霍光以及群臣就在旁边。
不少朝臣脸上做悲伤状,眼角不时偷觑霍光。
霍光很悲痛,真心的。把一个八岁的孩子教导成人,费的心血,不知凡几。现在皇帝说昏迷就昏迷,招呼都不打一个,让他怎么办?万一皇帝就这样撒手西去,谁来继承皇位?
上官桀在时,担心嫔妃先有子,危及上官樱的子嗣,严防死守,不许昭帝身边出现雌性动物,一心要等上官樱长大诞下皇子。上官樱还没跟昭帝圆房,上官桀便以谋反罪被灭族了。
他一死,霍显心思活了,一心想送女儿进宫当皇后。霍光耳根软,老婆一吹枕边风,他便答应了。既然霍书涵将为皇后,皇帝身边同样不能有雌性动物,要不然,将来发生夺嫡之事怎么办?
可他万万没想到,霍书涵居然不喜欢皇帝,而是看上程墨这混小子。
皇帝这一昏迷,本以为很多年后才需要考虑的继承人问题,突然摆在霍光面前。皇帝无子,若他迈不过这一坎,谁来继承皇位?
程墨希望用昭帝最在乎的亲政,最喜欢的趣事唤醒皇帝,他何曾不希望皇帝能醒过来?哪怕醒过来后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皇帝只要有一口气就行啊。
程墨一把推开小陆子端耳杯过来的手,温水泼在他的衣袖上,他浑然不觉,只是叫着皇帝,说着他们以前设想过的亲政后的情景。
朝臣们这才知道,看来什么都不懂的皇帝,对未来有如此多的设想。
窗纸渐渐亮了,光线透窗而入,内侍进来把灯吹熄。一夜过去,皇帝的病情毫无起色。
程墨双眼赤红,眼窝深陷,漂亮的桃眼黯淡无光。他的声音嘶哑难听,群臣却对他肃然起敬。
小陆子再次端了水,放在程墨手边,劝道:“五郎,你喝喝水,嗓子要坏了。”
若是嗓子坏了,发不出声音,便再也难以为官了。
程墨一把推开耳杯,耳杯里的水洒了出来,湿了一小片锦被。
小陆子拿起杯子,以袖遮面,哭出了声。
黄安斥道:“闭嘴,哭什么!”
皇帝这样,他又痛又悔,做好万一皇帝不行了,将随皇帝而去的准备。小陆子这一哭,他心里烦躁,忍不住出声斥责。
小陆子不敢哭出声,死命捂着嘴,跑出去了。
霍光叹了口气,道:“五郎,歇一歇吧。”
皇帝这个样子,恐怕一时半会的,醒不了了,他得做两手准备了,只是迎立谁好呢?他上了年纪,一直以来案牍劳神,本就缺觉,加上一晚没有合眼,这会儿只觉脑袋昏沉沉的,实是支撑不住。
和他一样一晚没睡撑不住的朝臣大有人在,只是没人敢说出来。
程墨充耳不闻,只是说他的。
霍光定定看了他一息,又叹了口气,想站起来,使了两次力,站不起,只好叫屋角侍候的内侍过来,搀扶他出去。
他一走,群臣陆续散了。
阳光透进窗棂,照在窗边的空地上,惨白惨白的。程墨一句话说了一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内侍大惊,跑出来喊:“太医快来,程五郎晕倒了。”
又倒了一个!太医、内侍们顿觉天空灰暗几分。有两个内侍窃窃私语:“难倒撞邪了?”
要不然为什么一个接一个晕厥?或者请巫师驱邪,皇帝就醒了。
“胡说什么?”两人的话刚好被在偏殿眯一会,到时辰要过来为皇帝针灸的华健听到了,他怒斥道:“撞什么邪?程五郎是劳累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
程墨身体一直倍儿棒,他不过心神激荡,伤心过度,又太劳累,睡一觉就没事了,不会动摇根本,跟皇帝的虚弱晕厥完全是两码事。
程墨被抬到偏殿躺下,小陆子给他盖上被子,守在他床边。他们都知道皇帝对程五郎非比寻常,可程五郎先拜霍光为师,后又看上霍光的女儿,这分明是想两头讨好嘛。他们私下里为皇帝不值,有时候难免埋怨两句,
每次皇帝都说:“程五郎不是这样的人。”
如今看来,是他们看走眼了,程五郎确实对皇帝忠心一片,要不然不会为了唤醒皇帝,不惜自身。
程墨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他一骨碌爬起来,让小陆子赶紧给他梳头,头梳好了,顾不得擦一把脸,喝口水,拨腿就往昭帝寝室走。
小陆子忙拉住,道:“你先喝口水。”
程墨的嘴唇已干裂出血,血珠结了疤,碰到耳杯钻心地疼。他却顾不得,两三口把一杯水喝了,就要走。小陆子再次拉住,道:“中常侍让奴才们轮流在陛下床前说话,五郎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再去。”
一天一晚米粒未进,铁打的人也顶不住啊。
“中常侍派人在陛下跟前说话?”程墨有些意外,没想到黄安有这意识,略一想想,并不奇怪,黄安若不智商出众,如何能在一千多名内侍中脱颖而出,成为昭帝最信任的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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