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欢在那边焦急:“哥,咱爸心脏病犯了,现在抢救呢!”
凌远霎时清醒:“爸在咱医院?”
“是啊哥,大哥在外地正在往回赶。我和妈没主意了,你快来……”
旁边的李熏然也醒了,迷茫地看着他。凌远关了手机从床上跳起来,起猛了眼前一黑。李熏然爬着去扶他,凌远眼神愣愣的:“我爸……心脏病犯了,在医院呢。”
李熏然跪坐在床上:“啊?那赶紧走吧。”他两下爬回床的另一边,伸着两条腿找地上的拖鞋。
“你别动,赶紧进被窝。我先去看看,……你别感冒了。”
李熏然终于试探到拖鞋,套在脚上满地找外衣:“不行我得陪你去。”
凌远忽然伸手抱住他:“没事,没事,我能处理,我先去,我妈我妹妹,她们现在六神无主,她们……”
她们并不认识你。
李熏然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一动。凌远感觉他沉默了一下,却不敢看他的表情。凌远听见李熏然笑了一声:“嗳,你先去看看,但是你开车慢一点。”
凌远吻李熏然的耳垂:“对不起,对不起,我家乱七八糟的……我会和你坦白的。”
“嗯。”
凌远慌慌张张地跑到医院,凌欢扶着凌夫人站在病房门口,凌夫人哭得喘不上气。凌远上去扶她:“妈,妈您别哭。”
凌夫人着急:“你去看看你爸爸,他到底怎么样?你们医院最好的医生一定要叫来,你听见没有?”
凌远道:“我这就去,我已经打电话给二院的韩教授了,他马上就到。”
凌夫人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凌欢忧郁地看看凌远,又看看凌夫人。
韩教授来得很及时,主要还是因为和凌远私交不错,大半夜顶着冷风往附院跑。几个专家给凌教授会诊,意见是,尽快做急诊搭桥手术。
凌远看凌夫人还站在病房门口,暗自叹了口气。
“妈,几位专家担心爸爸的心肌,建议尽快做急诊搭桥手术。”
凌夫人哭得哆嗦:“不行,急诊搭桥手术太危险了!”
凌远抿了一下嘴:“这个手术风险是大。但是……这是目前最适合的方式。更何况,咱们医院做这个手术的成功率特别高,您看这个统计……”
“你别跟我说统计!”凌夫人就烦凌远的这个声调。统计,数字,凌夫人有点怀疑凌远不论看什么人都是一组组数字:“你爸这么大年纪,又是糖尿病又是高血压,万一,万一……”
凌远吞咽一下:“别哭,别哭,妈,爸爸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
凌夫人断然拒绝:“不行,就算要做,等小岳回来!”
小岳。
凌夫人永远叫小岳小欢,却正正经经地叫他凌远,非常严格地区分着亲疏关系。凌远神情闪烁一下,依旧温着声音:“大哥回来起码得二十个小时,妈你去我办公室躺会?”
凌夫人实在站不住,凌欢扶着她往外走。凌夫人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陷入昏迷的凌教授,忽然停下:“你知道你爸为什么昏迷吗?”
凌远看着凌夫人。
“你爸担心你的胃,问人讨了几个药膳方子,大晚上的不睡觉试着熬,结果就倒了!”
都是你!
都是你!
凌远没有表情,凌欢跺脚:“妈,咱去院长办公室躺会儿,来来来慢点……”
凌远捏捏鼻梁。
半夜爬起来,忙了一早上没吃东西,胃的确疼起来。他捂着胃,在心里长长一叹。
手术最终还是决定要做。凌远和凌欢洗手换衣,进手术室看着。凌远不说话,默默地听着陈主任的医疗方案。凌欢看着苍老的父亲萎顿在床上,身上插着管子,一群人在他身上切切割割,惊得直往后退。凌远伸手揽住她,凌欢惊慌地抓着哥哥的衣角。
原来病人家属的心情如此颤栗。
凌欢是经验丰富的护士,在手术室干了许多年。多惨烈的病人多复杂的手术她都见过,可是她从来没这种感觉……陈主任冷硬的语调指挥着医生护士们“开始体外循环”,仿佛是宣读什么判决书。凌欢腿软,只能靠在凌远身上。
凌远揽着妹妹,始终沉默。
手术持续很久,凌远像军人一样直挺挺地站着。陈主任冲他点点头,他才发现腿麻了,竟然动弹不得。凌欢手脚发凉,踉跄着跟着推床往外走。
凌教授仰面躺在床上,没有生气,没有意识。
凌教授给他煲汤。
凌远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高兴,可他还是挺高兴。他觉得也许自己真不正常,他只好绷着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凌夫人醒了,凌欢搀着她,站在icu外面。三个人都包得严实,口罩上面两只眼睛。凌夫人受到了惊吓,凌远柔声道:“前一次做的支架不成功,有点影响这次的手术。现在的风险是担心术后低心排。不出意外的话,爸爸中午就能醒了。”
凌夫人气道:“你现在是医生还是病人家属?”
凌远沉默,绷直肩背站着。
凌夫人道:“你这医生的冷静腔调能不能别用在亲人身上?他是谁,他是你爸爸!”
凌远还是低着头沉默。
凌夫人还要再说话,凌岳终于赶到:“妈!”
凌夫人转头看见凌岳,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小岳你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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