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就算一贯是冷冷清清的家里也会暖和一点,一贯脾气不好的妈妈也会变得温和一些。
藤蔓小心地拢起团子的小脚丫,问:“我们今天也等到天亮再睡觉。”
团子只是一点点凑过去,往藤蔓的深处钻了钻,小小地打了个哈切,悄声说:“我才不要呢,困。”
那些树藤组成的被窝里凉冰冰的,于是藤蔓才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点点热热的液体,从小团子埋在自己怀里的脸蛋和藤蔓间浸了出来。
温热的,一滴滴的液体,一点点无声地流淌着。
藤蔓的叶子垂了下来,盖在小家伙的身上。
他问:“你哭了吗?”
“才没有呢……”回应声带着点涩涩的鼻音。
过年后的山林意外发生了几次崩塌。在那些植被稀疏的地带,山间的洪流裹着泥土呼啸而去,漫过山坡,卷走了来不及逃离的动物和进山的人。
附近村子里的人变了不安了起来,他们觉得这是山间的树神在催促送上今年的祭品,兵荒马乱地开始准备祭祀的童男童女。
而恰是在那个夜晚,一场泥石流吞没了其中一户村子。巨大的灾祸让闭塞的村庄终于与外界有了来往,第二天,扛着救援工具的军人们走进了大山中的村落,开始援救被掩埋的人们。
也正是那天,救援队的队长极其巧合地从神神叨叨的老村长口中得知了树神的祭祀,这才意识到,在这贫瘠的小村子里,或许已经出现了很多为了村民的愚蠢而死去的孩子。
山下一片混乱的时候,山上的人和树却依然平静。
只不过日子过得无聊些罢了。
平静的结束源于某一天,小团子在山间的小溪中游旁边架起火堆,打水烧沸,兑着冰冷的溪水洗澡。
那个大木桶是藤蔓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桶的大小足够小团子坐进去当浴缸用。洗干净身体的孩子站起来刚一抬头,一晃眼间似乎看到了对面林间隐约的人影。但那人影的晃动只是一瞬,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去瞧时,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他在渐渐变凉的水里坐了片刻,忽然喊:“我要穿衣服了,你不许偷看!”
身后传来藤蔓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它们听话地缩回草丛,躲进树冠,以免被孩子抓到偷窥的证据发脾气。
小团子等那声音停了,才一点点站起身来,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谨慎,团子翻出水桶,哆嗦着抓起衣服披在身上,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岸边,似是漫不经心地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在溪流旁的淤泥地上划下“sos”三个字母。接着随手掐下一边的小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来,把花丢给藤蔓。
“走吧,”他说,“我好饿,我要吃东西。”
最粗的藤蔓灵活地转身卷住抛向它的花,一扭一扭地给小团子开路。而其余的藤蔓则默默地开始灭火,倒水。
水泼洒在地面上,冒出淡淡的水汽,留下一地白霜。
团子跟着藤蔓走了一段距离,忽然看到爬在前面的藤蔓慢慢停了下来,心里登时揪紧了。
他捏着裙子边,抿着嘴唇看着藤蔓一点点绕回来,变成男孩的样子。
他记得自己和藤蔓说过很多次,不要变成这样,但对方似乎总是忘记这件事。
他不会蠢到分不清男孩和藤蔓的区别,但还是觉得这只妖怪顶着自己认识的人的外表很奇怪。
“怎么了?”他装作疑惑的样子问。
男孩笑了笑——他的神色在这半年里越发的接近人类,或者说接近眼前的孩子,他对于人类一切的动作、神态、语言的学习都来自这个人,以致现在他们在很多时候的举止非常相似。
“你想离开吗?”他慢慢地问。
孩子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行为被对方发现了。
男孩看着面前的小家伙,他同样熟悉对方这种局促紧张的小动作。不安而警惕,他已经很少从面前的孩子身上看到这样的状态。
他缓缓地抬手,四周的树藤慢慢探出来,爬到孩子身边,裹住了他赤裸在地上的脚。
“穆穆,做我的新娘好吗?”男孩歪着头问。
小家伙怔了一怔,就听见男孩继续说着:
“我想等你长大,然后给你披盖头,在林子里放鞭炮,找很多很多人类来弹你们人类喜欢的歌……”
“我把你娶回家,我们就是亲人啦,每一年我们都可以一起过年……”
“我会陪你等到天亮再睡觉,陪你吃好吃的东西,我可以让村子里的人给你送好多新衣服,每天一件都穿不完。”
“我说过啦,我再也不会吃人了,你不喜欢我吃人的。”
“我也没有家人,我可以陪你一起长大,然后再变老,死掉,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男孩看着呆在原地的小家伙,轻轻地说:“穆穆,做我的新娘吧,我想变成你的家人啊……”
孩子看着一点点走过来的男孩,咬了咬牙,忽然说:“不要。”
男孩的步子一顿。
“砰”地两声枪响,刹那间两枚子弹隔空飞来,缠在孩子腿上的树藤被打断跌落。
他回头一看,便见穿着迷彩服的男人举着枪不知何时冲了过来,大吼着:“那个小孩,你快过来!”他的手枪瞄准了孩子的身后,手指微微一动……
孩子几乎是一瞬间便做出了决定,他扑了过去,拼尽全身力量撞倒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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