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苦口婆心地劝说。晋王转过眼来看他,竟思索他为何如此尽心竭力地欲置濮阳于死地,可是别有目的?
他显出迟疑之色,叶先生还待再劝,晋王突然便下了决断,道:“卿不必再言!有濮阳手书,能解我眼下困境,至于她将来会成祸患……”晋王淡淡一笑,“来日方长。”
总还能找到下手的机会,要紧的是,现下,先脱困。
那手书上的的确确是濮阳的笔迹。濮阳用笔甚是放纵多变,下笔结体,不易捉摸,这张纸上的字迹,虽刻意工整,那刻入骨子里的风范却丝毫未曾磨去。
晋王又看了一遍,突然想到,是否能将赵王彻底拖下水。
他已打定主意,叶先生等人也劝不动。不等宣召的宦官来,晋王先一步入宫去,向皇帝呈上这封书信。
来时是上巳,住了几日,已将至谷雨。
杨花落尽,子规鸣啼,再过上十来日,便可初初感受夏日的芬芳了。
濮阳坐与檐下,望着庭中一株枝条上,子规叮在上头,声声哀鸣。
卫秀缓缓地过来,有一童子,推着她的轮椅。濮阳闻声,转头望过来,卫秀手中执箫,一双玉手掩在宽大的衣袖之下。片刻,濮阳起身相迎。
此处草庐是卫秀建的,方方面面也自以她便利为要。道路都平坦得很,也无门槛台阶,好使轮椅滚动。
不过须臾,便到了濮阳面前,卫秀做了一揖,濮阳弯身回礼。
“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殿下可是思归了?”卫秀在濮阳身旁,看着那鸟儿,问道。
那鸟儿羽毛鲜艳,有红色的斑纹,一双眼睛,豆子一般大小,却是漆黑明亮,卫秀话音落下不久,它便振翅而去。山中幽静,子规是处处皆有,这一只去了,还会有新的来。
濮阳将目光从树枝上收回:“倒不是思归。”
重活一世的人,对这万事万物,都看开了许多。她那家,大得很,除却圣上,无一人使她牵念。
她只是在想自己今后的路在何处。
“若非思归,殿下奈何郁郁?”卫秀又道。
濮阳扭头看她,忽而一笑,道:“我郁郁,自是因为先生不能与我同行。”
随她这一笑,她眼中郁郁之气一扫而空,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濮阳再度邀请卫秀:“在先生这里居住多日,只觉受益良多,有许多事,我看不明白,想向先生请教,只可惜,余下时日已不多了。”
信送出去了,按照预料,快则今夜,慢则明日,迎她回宫之人必到,到时,她便要从这里离去,暂见不到卫秀了。
濮阳找到了她,无论如何都不放心她在此,唯恐有人来与她抢。
“先生终日在山中,看惯了山上景色幽静,不如随我入京,见一见魏都的喧闹繁华?”濮阳一面说,一面偷窥着卫秀的神色,见她不动如山,又道,“大隐隐于市,喧闹之处,也有道可悟,先生去瞧瞧,不喜欢,再回来就是。”
她说得诚恳,很想将卫秀引诱走,但其实心中是没底的,并不认为卫秀能被她这三言两语打动。濮阳已打定了主意,这次劝不走,等她了结了京中之事再来劝,萧德文都能得到卫秀,凭什么她就不行?
因未抱希望,濮阳的语气就十分柔和,更是隐隐之中,透着郑重的敬意,谁料,卫秀闻此言,却笑了一笑,问:“我不喜欢,还能再回来?”
她像能勘破人心,短短的一句话,分明什么都没有,却像是在拷问着濮阳的心。濮阳有些不自在,她抿了抿唇,正欲说“自然可以”,却又发现,若是卫秀当真跟她走了,她是不愿让她回到此处的,到时,就算是硬留,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第10章
如今还没得到卫秀,濮阳就已对她爱惜不已,待得到以后,还如何肯放她回来?濮阳微微一笑,避重就轻道:“先生到那时还想回来,定是我德行不够的缘故,更需先生时时提点,先生怎忍离我而去?”
卫秀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忍揭穿,只是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濮阳便有些后悔。
要得到高士的心,就该大度一些,与她敬意,与她施展大才的机会。以后,她要敢走,囚也囚到身边,免得为他人所得,反过来对付她。
至于眼下,话说得好听些有什么打紧?她该说“先生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我这里,永远留有先生一席之地。”
如此才动听。
可惜,说都说出口了,再更改也难,濮阳便有些懊恼。她看向卫秀,见她手中执一管碧玉萧,便道:“先生擅箫?”
这管玉箫,通体碧绿,柔和滋润,以濮阳见惯了好物的眼光,都要赞一声好。
卫秀低头看了看,笑道:“称不上擅,只略通一二罢了。”
君子有六艺,音律也在其中。世家子尤其重视,不但要允文允武,音律射数也是自小培养,濮阳就知道几个在音律上造诣很高的世家子。其中,又以刘氏子阿恒最为夺目,刘恒鸣琴,曾引来蝴蝶,在他周身起舞。当时许多人亲眼所见,被传为佳话。
卫秀说她对箫略通一二,其实,只是谦词罢了。濮阳知道,她的箫,和刘恒的琴一样好,只是外人不知。
濮阳曾无意间听过。
那也是一个春日,萧德文继位不久,诸王在朝,辈分都比他大,干预朝政,常以叔王之尊强迫他下诏。萧德文深以为忌,问策卫秀,卫秀言,遣诸王出镇,便可解眼前之困。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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