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暖流化开冰雪,叶鸿生胸口一阵酸软。
潘岳看着叶鸿生,看到他一心求死的冷淡眼神被化开,变得柔和起来。
潘岳笑笑,说:“你人缘不错。”
叶鸿生微微笑了一下。
潘岳打量叶鸿生,感慨道:“你很有办法,一心二用,还能让上峰这样喜欢你,把你当个宝贝。你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吗?”
潘岳说完,目光犀利地盯着叶鸿生。
叶鸿生褪下笑容,不说话。
潘岳摊开手,说:“这种待遇,你回到共军那边,想都不要想。共军也有派系和矛盾,有很多麻烦事。党内斗争很激烈,你知道不知道?”
叶鸿生依然不说话,看着他。
潘岳是共军内斗时,被排挤出去的,投靠了国军。
潘岳对叶鸿生诉说了一番自己的经历,发自内心地说:“你这种人,就算回去了,也是个靠边站的料,炮灰的命。再说,你跟他们不熟,几乎不认识人,对不对?你爱共产主义,共产主义爱你不?”
潘岳没猜错。
叶鸿生认识的党内同志少,领导人更少。
潘岳说:“你在国军呆得好好的,有官衔,有待遇,还有上司抬捧你。你到底是图什么?”
叶鸿生不语。
潘岳继续劝说:“你杀了军统的人,还能全身以退。这样的恩宠,都不足以让你回心转意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非要辜负所有的恩义?”
叶鸿生突然出声,颤声说:“这样的恩义,我粉身碎骨也无以回报了……”
叶鸿生说出这一句,目光黯淡下来,痛苦地闭上嘴唇,不再说话。
潘岳的眼睛亮了亮,劝说道:“你好好反省。你知道的事情,统统说出来,和过去告别,一心一意地为党国做事,岂不是迷途知返?何必一条路走到黑!”
潘岳苦口婆心地劝解,想尽办法说服叶鸿生。
叶鸿生抿紧嘴唇,一句话不肯说。
潘岳讲得口干舌燥,累得要死,叶鸿生除了刚才一句话,再也没有半句。
无可奈何,潘岳差人将叶鸿生押回牢里,愤愤地骂一句:“明月照沟渠!”
叶鸿生回到囚室,夜色低垂。
叶鸿生望着夜空,心中一阵涟漪。
也许他无法得到阮君烈的爱情,但是这样深重的友情,也足够祭奠他的人生。
临别的时候,阮君烈的话让叶鸿生感动,但是,叶鸿生没想到他如此执着。
叶鸿生入狱以后,真心希望他们两人恩断义绝,不要再有瓜葛。
他们不适合做朋友。
呆在军统手中,不知道哪一时哪一刻,叶鸿生就会被指认出来,以一个共产`党员的身份死去。
如果阮君烈不再插手,叶鸿生将在这个时刻牺牲,死得其所,并没有太多遗憾。
可是,阮君烈的固执再一次扭转了他的命运。
当叶鸿生从潘岳口中得到这样的消息,他想起阮君烈,就会一阵阵的痛苦。
叶鸿生知道,今生今世,自己将在无边的情海中沉浮,挣扎,不会有好结果。
阮君烈说过那样的话,做过这样的事情之后,叶鸿生再也无力摆脱这份感情。
叶鸿生比以前更爱阮君烈。
爱火是这样强烈,即使身处囚室之中,也无法淡忘。
阮君烈要和他做兄弟,心意是那样真诚、热烈,但是他们注定做不成兄弟,只能做仇敌。
叶鸿生瞒着阮君烈,辜负了他的情谊。
如果叶鸿生得救,将来还不知道会怎样,发生什么事情……
叶鸿生心如刀割,胸口淤积了好大一片。
这种痛苦的感觉丝毫没有浇灭他心中的爱火。叶鸿生被热望与痛苦夹击,感觉到像在炭上烤,又好像在冰雨里淋过。
叶鸿生站在窗口,让冷风吹自己,在半明半暗处,默默吟咏。
叶鸿生对着窗外,默念道:“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无所希望中……”
他停顿一下,哽咽道:“无所希望中,得救。”
沐着夜色,叶鸿生久久不能平静。
那天以后。
叶鸿生痛苦难耐,很期待潘岳不要照章办事,找个机会枪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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