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算什麽罕见的风气,自古君王哪个没遇过这档子事。
尤其还逢太後寿辰这类普天同庆的日子,会这麽做也算情有可原,为人臣子,哪个希望在主子兴头上的时候来这麽一下泼冷水的。
就是此次瞒下来的忧,偏生在这之前就已经给压了两个多月。
底下状况岌岌可危,层层往上报,上头是出面安抚了,就是事情迟迟没能办下来。
左等右等近两个月没有消息,几近民不聊生,都快闹京门口去了也还是没丝毫动静。
弹劾得详细,把涉案的谁,谁谁谁都隐晦地标了出来,言尽诚恳。
朱明风当时传柳太傅亲力亲为,私下彻查了一番。
查出来的结果有些难办,柳太傅不敢一人做主,又找了卫丞相,说明事情原委,一同进宫,和朱明风商议。
事情有那麽些分量,还有些突然,并且十分赶巧。
襄阳大旱。
要说起襄阳自祖辈治理江山以来就没逢过这等灾殃,可谓风调雨顺,今年突发旱灾,叫朱明风震惊之余,问了灾情近况。
柳太傅说前前後後的时间有两个半月之久,最严重的地方已经饿死千余人,家家户户无米下锅,稍微富裕些的,举家迁移,造成襄阳人口流失比灾情还要严重,更别说剩下的穷苦人家。
解决良方除赈灾无他法,头疼的也就是赈灾。
这遭太後过寿,满知天命,为半百之寿。照习俗的办法自是往极尽热闹了办,比起往年寿诞多花了不少功夫,银两方面更是无所顾忌。
此前不久刚支出军饷,而後又拨了银子修护城墙,说不上国库空虚,只是一时半会若要尽数赈灾,恐有不支。放粮也只能缓一时之急,开辟河道引水方是上上之策。
只是开辟河道期间,粮食够不够灾民果腹都无从得知,正想问问卫丞相有何见地,却见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神色,出声唤他才回过神。
丞相在想些什麽?莫不是已有良方?
卫丞相尴尬笑笑,说,微臣竟走神了,望皇上赎罪。
朱明风和柳太傅相视一眼,小小惊讶。
卫丞相素来对政事万分上心,怎的会突然走起神来了?
丞相可是有何事记挂,才这般分心啊?
只听卫丞相不咸不淡回道,回皇上,也没什麽,只是听闻大旱这类灾事,勾起了些回忆罢了。
朱明风一听,心想若是丞相无法集中神思那也商讨不了什麽大事,索性就想问清楚了,莫不是卫丞相也经历过这种灾祸?
倒也不是,微臣有位故人在家乡,当初也是因为大旱闹得颠沛流离,到了後来就完全没有消息了,也不知生死与否,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望皇上勿怪。
哪里话,触景生情,丞相又何罪之有啊?朱明风示意二老入座,拿起那本黄皮奏本,又说,只是现下当务之急,是怎麽将灾情稳下去,这折子说它及时也及时,怕是拖过寿诞过後,不知多少百姓得遭受苦难,说它不及时吧,倘若早点呈上来,朕又何须为这事愁苦啊。
况且这一季的税赋早已征收,朱明风想不愁都难,哪儿变银子去?
三人在书房里商议至拂晓,才决定先将下一季的税赋提前征收,以填补赈灾期间国库不支,为防万一,开辟河道的工程卫丞相亲自挑了人去,预计三个月内能缓解现状。
这一折腾,不知不觉太後寿诞在即,朱明风原先多少有些欢喜的情绪早叫这事冲了个干净,在太後面前又不便表出冷淡之色,陪著笑想先将国事搁浅一日。
哪知还好好的天色突然间就变起了脸面,雨似冰雹,下得轰轰烈烈。
朱明风一时焦躁不堪,难以言说心里头的气闷。
再说提前征税的消息一放出去,各地方均是反应激烈,这距离上一次征收不过隔了几十余天,地主家都难有余粮。
虽说对这种局面早有预料,但没想会这般糟糕,朱明风寝食难安了几日,更为焦心的还在後头。
一日正勉强咽了几口汤,柳太傅匆匆来见。
只说了句,朱明风就连半口都咽不下去了。
柳太傅说。
河东发生了民暴。
襄阳灾民动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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