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洛迦望着她,眼神很柔和,他耐心地听她说着,直到小孩子的声音轻下去,他才摸了摸她的头,说:“爵爷叔叔有的,令狐家迟早也会有,只要大家都听王上的指令,易北就可以越来越富饶,那些房子啊,食物啊,每个人都会有。”
“真的吗?”小姑娘把脸从爹爹腿后面探出来,将信将疑地问,“不骗人?”
“当然不骗人。”易洛迦蹲下来,伸出小指,笑道,“我和你拉钩好吗?”
“你还真是无聊啊,和一个卖猪肉的小女孩能谈这么久。”当易洛迦哄完小令狐,和苏越往广场更中心走的时候,苏越有些鄙夷地说,“随随便便就拉钩许诺,当真骗人不眨眼睛。”
“谁跟你说我在骗人了?”
“那就奇怪了,与民同住,同食,同富,那是怎样可笑的场景?你想让一个卖猪肉的住上和平西爵府一样大的宅子,别蠢了,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世上没有这种地方。”
“不,这世上有这种地方。”
“你想说,死后的极乐世界?别笑死人了。”
易洛迦停下脚步,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凝望着苏越的眼睛,然后他说:“苏越,那并不是死后世界,我说的就是易北,就是这里,在这片土地,我们和王上一起,驱走贫寒饥饿和困苦,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每一个都心甘情愿地为易北劳动,如果哪一天,我们的母亲易北需要他们的保护,每一个易北人都会以献上自己的头颅与鲜血为无上的自豪。”
“……”苏越看着他,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似的看了很久,然后他笑了,笑得很讥讽:“易洛迦,我原以为你是个滥好人,没有想到我错了,你不是滥好人,你简直就是一个蠢人。”
易洛迦似乎对于他不屑的态度早有预料,他无所谓地挑了下淡金色的眉毛,转身在广场的工具箩筐里挑拣了两只扫帚,把其中一只抛给苏越,说:“好吧,那么智慧的,成熟的,广知的苏越兄友,麻烦你跟着愚蠢的,天真的,无知的我,去把那边的河堤给打扫了,成吗?”
“……”
苏越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想把手里的扫帚横过来,狠狠往眼前那只金毛狐狸的笑脸上扇过去。
河堤是由白色的长条形砖石修葺而成的,堤岸边种了许多银杏,笔挺高直的树上黄叶轻摇,宛如成百上千金黄色的蝴蝶,烫熟的明亮阳光点点滴滴下落在枝头,落到地上却又被筛洗得只剩摇曳的碎影。
苏越和易洛迦赶过去的时候,河堤上正围了一圈人,大家指指点点的,都在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易洛迦问一个老伯。
“啧啧,惨啊……真是太惨了……”老伯颤巍巍地抖着胡子说。
“惨?”
“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哦,也不知道是谁下手这么狠毒,这让他家里的爹娘媳妇儿怎么活啊……”老伯叹息道。
苏越和易洛迦对望一眼,然后两个人往人群深处挤了进去,苏越掰开两个胖女人,终于挤到了最前面,眼前的那幕惨状让向来镇定的他都是一震,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倒在血泊里,已然断气的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遇害的男子他认识,当初在王宫外面,林瑞哲率领了一些亲信部下往宫内赶,这个男子便是其中的一个。
苏越记得他当初好像还很凶地怂恿林瑞哲斩杀自己,可是现在,这个男人横尸在地,眼珠突出,嘴巴张大,他的肚子被凶手残忍地剖开,血肉模糊的胃肠被硬生生拽出。
易北的大夫正蹲着身子在死者旁边观察,最后他站了起来,挥手让人把白布盖在死者的身上,回过头来对旁边的群众说:“……他的心脏被凶手带走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苏越盯着隆起的白布,白布阻断了尸体,但血液还是缓缓渗漏出来,洇红了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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