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死局中人,
按说我该废他,但我却想保他,
按说我该防他,但我却想交他。
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请上车……”身后的宦者恭敬地提醒我,将我拉回了现实。
爬上銮驾,我心中疲惫,靠在车里打起帘子,木然地看着长安的街景。
本来先回父皇处汇报今日的情况,但父皇正在教如意写字,便直接三句两句赶了我出了桂宫。如意倒是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歉意地看了我一眼。
到了未央宫,我这才完完整整地将今日的所闻所见全部告诉了母后。
心中不免忐忑,屏退了宫娥,我试探着打算开口。
母后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绣那张腾龙图案的手绢,似乎已经收线打尾了。漏进宫中那缕浅浅的日光浮在她的英气的面庞上,她抬头望我,沉静的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我走到她身前,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她伸手找到我的手,握在她的掌心。我仍是沉吟着开口:“楚王权重……父皇……”真要对他下手?若是如此,我又该如何自处?
炽热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她轻轻地道:“你所虑非虚,只是你要记得,大汉初定,你父皇不会不明白,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
晚上的宴会,母后也参加了,她静静地坐在父皇的身后,每当他的酒盏空落时,便侧身为他斜酒。她的长发挽在脑后,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眉间却淡淡的疏离,远处看上去她面色威严而庄重。
长乐宫中灯火通明,明烛盏盏,一片容光笑语,整个皇宫都因为迎接楚王而变得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父皇坐在主座,楚王坐在次坐,我则和众文武大臣一般,坐在下列。
女乐们低吟着温柔的歌,歌声在殿中响起,仿佛将整个麒麟殿都充满了暖意,明明已是傍晚,它却一缕一缕飘进人的心中,沁人心脾,如三月的春光。
宴已过半,该行的礼仪早就做完了……
如今殿上的舞袖如一片片云彩飘落,她们旋转着,在大殿弥漫的一股厚重的酒气中,舞开缤纷的花色。
父皇似乎是有些醉,他侧身一把搂住了楚王的肩膀,吃吃地笑着:“你能来……朕真高兴……真高兴……”父皇挥着宽大的袍袖,起身指点着大殿:“你看……朕把好酒都拿出来了……就为了招待你……”
楚王微微地垂下了眼睛:“多谢皇上厚爱,臣受宠若惊。”
父皇摇了摇头,一身玄色绣金色三爪纹龙似乎都随着他佻达起来,酒气似乎都喷在了楚王的脸上:“朕能得天下……靠的……就是子房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萧何……镇国家,扶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你……楚王……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楚王举袖子掩着酒觞,敬父皇一杯:“陛下过谦了,陛下虽然不善将兵,却善将将。”
父皇哈哈大笑,他向我招手:“盈儿……你……过来。”
我忙出列,恭恭敬敬地走到他的身前。
“来来来……”父皇倒了一杯酒给楚王,又递了一杯酒给我,我上前双手接住了:“你过来……父皇给你找了个夫子……你还不快拜师行礼……”
我一怔,举觞依礼跪了下来:“先生,受学生一拜。”
楚王起身,缓缓下座,一手将我扶起:“太子不必多礼。”
一曲曲歌了,曲终人散,宴上的明烛也一盏一盏地灭了,大臣们三三两两在宦者们的搀扶下朝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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