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静春答道:“后果之重,一座正阳山承受不起。”
搬山猿沉声问道:“当真?”
齐静春没有故弄玄虚,也没有一气之下就给搬山猿让路,仍是耐着性子点头道:“当真。”
搬山猿揉了揉下巴,最后瞥了眼齐静春身后的远处,冷哼道:“算那两个小家伙运气好,转告他们一句,以后别给我碰上!”
搬山猿转身大步离去,背对着齐静春,老猿突然高高抬起一条胳膊,竖起一根大拇指。
只是大拇指缓缓掉转方向,朝下。
齐静春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天雨将落。
耳畔突然响起小镇那边一个嗓音,是那位真武山兵家修士的请求,希望他能够网开一面,准许他请下真武山供奉的其中一尊神祗,齐静春点头轻声道:“可。”
当齐静春说出这个字后,与此同时,若是有人恰好抬头,就可以看到天穹之顶,骤然出现一点米粒之光,然后一根极其纤细的金线从天而降,转瞬之间落在小镇内。
“齐先生?”
齐静春背后响起一个少年的喊声。
齐静春转身望去,一对少年少女快步跑向自己。
看到那名墨绿色的外乡少女,他有些唏嘘感慨,当初读书种子赵繇对其一见钟情,他就点拨过一句话,将少女形容成无鞘的剑,最伤旁人心神。少年赵繇到底不知情为何物,不理解这句话的深意,仍是深陷其中。齐静春不便一语道破天机,不好说那少女有一颗问道之心,最是无情。
此无情,绝非贬义,而是再大不过的褒义。
世间情爱,男女之情,到底只是其中一种。
山下世俗市井当中,兴许此情可以感人肺腑,可以让痴男怨女不惜生死相许,但是在山上修行,要复杂得多。
齐静春看到草鞋少年后,笑容就要自然许多,温声打趣道:“接连几场架,打得惊天地泣鬼神了。”
陈平安有些难为情。
齐静春开门见山道:“跟你说两件事情,一件事是正阳山的搬山猿撤退了,很快就要离开小镇。”
陈平安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问道:“老猿从小镇东门走?”
齐静春伸出手掌轻轻下压了两下,笑道:“先听我把话说完,刘羡阳活下来了。”
少年身体紧绷,小心翼翼问道:“齐先生,刘羡阳是不是不会死了?”
齐静春点头道:“有人出手相助,刘羡阳性命无忧,毋庸置疑,不过坏消息是他身体遭受重创,以后未必能够像以前那样行动自如。”
陈平安咧嘴一笑。
这些天少年的心神,就像一张弓弦始终被拉伸到满月状态,一刻也没有得到舒缓,在听到刘羡阳活过来之后,这么一松,整个人就后仰倒去,彻底昏死过去。
宁姚赶紧抱住少年。
齐静春解释道:“陈平安先前被云霞山蔡金简一指开窍,强行打烂心神门户,其实精气神一直在流散外泻,结果刘羡阳刚好在这个时候出事,他就只好拼了命激发潜力,这就是所谓的破罐子破摔了,原本能剩下半年寿命,如今估计最多就是一旬吧。”
这意味着草鞋少年从泥瓶巷开始,到小镇屋顶,再到深山小溪,最后到这荒郊野岭,每次奔跑,都在大幅度持续减寿。少年对此心知肚明。
宁姚问道:“齐先生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救陈平安!”
齐静春心中叹息。
这正是道心的玄妙之处。
少女并非对陈平安没有情感,否则也不会并肩作战到这一步。
正常人听闻噩耗后,必然会有一个惊慌、悲伤、同情的过程,快慢、长短、深浅不同而已。
但是宁姚丝毫也没有。
她一下子就跳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结果”,我该如何救人。
世间修行,修力可见,步步为营,只需要往上走,差异只是每一步的步子,各有大小。修心则缥缈,四面八方,处处是路,仿佛条条道路能证得大道,但又好像条条道路都是旁门左道,谁也给不了指点。在修心一事上,身怀道心之人,叫一步登天。
所以少女可以大大方方,眼神清澈地望着草鞋少年,直截了当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齐静春想起那个头顶莲花冠的年轻道士,心情愈发凝重。
宁姚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把陈平安背在身上,问道:“齐先生你倒是说啊,不过事先说好,我觉得杨家铺子的老掌柜,救死扶伤的本事很不咋的,倒是陈平安认识一个铺子老人,挺厉害的。”
齐静春看着满脸认真的少女,问了一个奇怪问题:“世间何事,最为逆天而行,逆流而上?”
宁姚想也不想,大声道:“一人一剑杀光妖族!”
齐静春哭笑不得,有些无奈道:“是修行。”
宁姚仔细一想,“其实一样的。”
齐静春指向两人之前所处位置,又点了另外一处,“剑炉可滋养体魄,千秋可壮大神魂,只不过对于陈平安来说,至多是勉强维持一个收支平衡,运气好,说不定小有盈余。所以等他醒来后,帮我告诉他,以后练拳,哪怕不追求其它,只为活命,也一定要下苦功夫。”
宁姚松了口气,其实她比陈平安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底子要好太多,才不至于昏厥过去,“齐先生,那现在我是带着陈平安去泥瓶巷养伤?还是先去刘羡阳那边看看情况?”
齐静春笑道:“如今已经都可以了。”
宁姚想了想,“我背后这家伙,肯定希望睁开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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