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闸北那边过来。”容四扯开唇角,挑了一下眉毛,“目前战况不太理想,将军有话要我传达。”
片刻后,将军府的大门拉开,有士兵跑进去传递消息,十九军跟二十四军被困,南京政府那边没有动静,由宋培带领的三十五军也迟迟不出兵援助。
很快,一辆军车从将军府出发。
“大清早跑来当信差,还真是无聊。”角落里,容四靠着墙壁,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卷,他仰头看着天空,笑的有点伤感,“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在做好事积功德,争取能得到点福报,下一世,我会去找你,怎么惩罚都好。”
风过,烟卷上的火星子时明时暗,发丝轻微晃动,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掠过落寞与懊悔。
等沈默赶到的时候,商务印书馆总厂和东方图书馆在日军投掷的炸弹下付之一炬。
他从顽强抵抗的士兵那里得知林建白已经前往北站,那里作为上海陆上交通枢纽,得失关系整个闸北的安危,林建白带走的只有一支主力军,全军四十五人,全是跟随他历经杀场的老兵。
去往北站的途中,沈默坐在车里看着街上混乱的人群,那些被地下党鼓舞着游行的队伍在这时候无疑不是在妨碍干扰国民政府的政策,给那个在前线战斗的男人带来的只怕是极大的阻力。
北站的情势恶劣,战火激烈,他刚下车就见几个士兵从四面过来,为首的男人一身杀气,眉眼凌厉,踏着一地的弹壳废墟走来。
看到牵挂的男人完好无损,沈默弯起嘴角,当余光无意撇到一处,脸上安心的笑容骤然凝固。
1932年1月9号上午10点35分,第九军还活着的士兵看到青年突然拿出一把枪对准他们的将军方向。
林建白脚步停顿,凝望着不远处的青年,眉宇刻出川字,他的目光深邃如墨。
砰一声枪响,几乎同时的,枪声又响。
镜头仿佛被放慢无数倍,林建白看着青年胸口有血花喷涌而出,鲜艳的色彩在瞳孔放大。
他的世界空白了。
副官回头,隐藏在暗处的杀手被打中眉心,当场身亡,他想到某种可能,寒意从脚心扩散,手一松,枪掉地上,他煞白着脸咚一声跪下去。
那名对沈默开枪的老士兵是林建白手下最得力的爱将,一生都在保护他的将军。
那一刻,他看到将军有危,来不及多想,本能的打出一枪。
混沌的大脑清晰之后,他拿着枪的手不停发抖,也跟着跪下去。
烽火没有因为青年的血停止,枪击声迅疾,手榴弹炸出的浓烟渗透进空气,堵在目击这一幕的所有士兵心口。
沈默在倒下去的那刻落入熟悉的宽厚胸膛,他勾起溢出血液的唇角,“你的士兵还真是死忠。”
“快,军医在哪?快啊----”硝烟弥漫的北站外,沉稳从容的将军慌乱无错的大喊。
副官跌跌撞撞的跑开。
“我说过...我...我能帮你。”沈默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额前冷汗渗出,他费力的挤出笑容。
手抹着青年嘴边不断冒出的血水,怀中人的温度在一点点降低,林建白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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