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慌乱地回头,正看到房东陶太太一手抚着嘴唇,一手撑住了墙,竟顺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陶然猛然推开了他的身子,跟着便跑去搀扶妇人。然而手刚碰到妇人,脸上却遭了狠狠一记耳光。妇人挣扎着站起身来,拖着陶然强硬地离去。
陶然最后回头的一眼,里面明月如霜,既冷且寂。
后来,陶太太就带着陶然搬去了镇上的房子里,把西塘村上自住的屋子卖给了一对外乡人。另外租给云初一家的,还是租着,每月只是叫姊妹淘田嫂来收租,陶然一家却再也不曾来过。再后来,少年曾暗地里找去陶然镇上的家,只是从此再也没见过那个人。
云初绞了面巾帮景灏天擦净了脸上的热汗,怔怔看着他的脸,唇边泛出一缕微不可察的苦涩。
☆、(八)
景灏天趁着酒劲睡了一阵,直到临近歇业云初不得已叫醒了他,两人才收拾着穿衣出来。外头冲上来一股湿冷劲气,景灏天一手撑着脑门甩了甩头,酒劲上来整个人有些发昏。云初站在他身后看他另一手揉着胃部,无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我送你回去吧。”
大少爷正站在原地懵着,怎么忘了叫四双带司机来接了,这么大老晚摸黑受冻的走回去可太遭罪了。听到云初说话,景灏天回头来望住他,看到他双眼盈满霜色月色,清冽无匹,不由咧嘴笑了:“怎么了?是舍不得我呢还是想多赚几个小钱?”
惹得云初无语,却固执地站在他面前没有负气离去:“我看你难受,好心才帮你。你要是不愿意,自己一头栽河里去,可谁也别怨。”景灏天难得地没有贫嘴,双手兜在衣袋里挑了挑眉定定看着云初,善于嘲弄的目光中平白生出一脉流水,转而柔缓了。所谓风生水起,当是如此。
此时浴德堂的灯火已全灭,未消融的雪地上传来沙沙脚步声,周虎从浴德堂门楣下正赶来,边走边喊云初名字:“云初你先别走,我送你回去。”
听得景灏天眉宇一皱,原本盈霜映月的目光蓦然一沉。他嘴角扯了扯,惯常讥讽地看着云初:“你相好的来了,还是跟他走吧。”
一语既出,云初瞬间如遭冷水泼了上来,从头到脚冻彻心骨。景灏天可不是雪漫,他这么强大霸道,又怎需要他微薄的援手?亏他竟然会担心他酒劲发作,糊里糊涂睡在雪地里回不去。他苍白的薄唇微微颤动着,却终于什么都说不出来。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去,唇角一拧噎下苦涩,却仍是站在原地不曾移动。
后头周虎正好赶上,看景灏天也在,欠了欠身算是打招呼:“景少爷慢走,我和云初这就回去了。”说着便伸手解自己围巾,想是要给云初兜上的。
哪知景灏天突然伸手握住云初肩膀,往回一勾将他纳在了怀里,倨傲看着周虎冲他笑了:“周大堂,云初是我的人。送返这种事,自然是我来做,怎么能麻烦你?”
周虎一时愣住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看景灏天搂着云初就走。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补充:“我若不在,还请周大堂待他关照些。我先谢过你了。”
在嘉善县多年,周虎自然知道西塘景家的产业做得极大,可谓黑白通吃没有摆不平的道。以他一个澡堂里迎送的,不过识得些脸面人物,背景却萧瑟得紧,哪里敢去惹景灏天这样的人。景灏天言下之意他听得明白,若往后他还想打云初主意,可就是直接杠上了景家少爷。心思活络的周虎连声称“哪里哪里”,笑吟吟地目送景灏天和徐云初往暗处走。
月色盈霜,洒在半冻住的河道上银晃晃一大片。冬夜风寒劲猛,默然间只觉得云初微微挣动想要挣开,景灏天刻意将搂住云初的手臂紧了紧,让他更贴住了自己。景灏天蛮力使然,看云初顺从地放弃了挣扎。他脸上遽然一笑,侧目去看云初脸色:“怎么了?我给周大堂脸色看,你不高兴了?”
云初只管垂手走着,再不搭理他。景灏天只将扳在他肩头的手往上捏住了他的脸,哼道:“那家伙对你怀着鬼胎,要不是我你早晚让他给吃了。我常在浴德堂,他和里头好几个年轻的都有关系,我是帮你免后顾之忧,你居然还给我脸色看?”
云初闷闷地低头看脚下,自然知道景灏天是帮他解围了,但是他的方式,也未免太不给人台阶下了。他在澡堂做工的,景灏天明言罩着他,以后难道要他顶着他的名讳去享福吗?再者这人乃是西塘景家的大少爷,给人知道他找了个澡堂打工的来养,人家会怎么看他们俩?一个大约是家族败类,另一个就是贪图他家底的屈尊软骨头了。他这么想着,感觉景灏天一手摇了摇他,询示他听见话语没,不禁抬头气恼道:“你这么着紧我,是想着我还欠着华翎所以不能跟别人牵扯不清吧?”
生平第一次为别人着想竟然被想得这番龌龊,景灏天心底火气噌然直上头顶。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定云初,火冒三丈冷冷嘲讽:“哦,原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该阻止你去犯贱对吧?不好意思了徐云初,我错了,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个天生的贱货!你要犯贱去被人骑但自个儿去,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说着狠力推开了他。景灏天身躯魁实,在英吉利闲暇又专事练拳,自然力道不比常人。况且这时又在火头上,被他这么狠狠一推,云初单薄的身子就如裂冰散落,往后退了几步左脚踝一崴,重重地跌倒在了雪地里。景灏天红着眼睛恨不能上去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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