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日磾一直以为“西圆”和其他的汉人不一样,一直把他当做在中原唯一的朋友,原来他一直都在捉弄他。让休屠王高贵的大阏氏住在奴仆的破房子里,一边纵容下人欺侮他们,一边拿烤羊肉引诱日磾天天来偷,看他把整个民族的仇人当成恩人,很可笑吧?休屠王的大阏氏的性命就捏在他的手上,世子现在成了他股掌间的玩物,他很得意吧?母亲是吃了“苍狼”赏赐的食物才开始又吐又泄,说不定就是他在食物里下的毒,好让日磾再来求他,像条狗一样在他面前摇尾乞怜!想到母亲被他害得虚弱无力,下毒的人却还在这里为他的儿子大摆筵席,日磾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只恨自己的怒火不能化为传说中最可怕的猛兽,一口咬死霍去病。
送走了客人,霍去病才注意到日磾一直在旁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虽然恨不得立刻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为了母亲,日磾还是只能屈服。
“我母亲,身体不太舒服……”日磾要死死地咬着嘴唇,才能说得出话来,“吃了东西就又吐又泄。能不能帮她找个大夫?”大匈奴高贵的休屠王的世子来求他这个奴隶出身的将军,他高兴了?
霍去病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日磾要费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平静地听他说完前因后果:“这么晚,要找大夫恐怕也找不到了。”
他是要日磾给他下跪吗?是啊,他就是为了羞辱日磾,才会这样做的,不是吗?可是为了母亲,再大的屈辱,日磾也只能忍受。
出乎日磾的意料,霍去病并没有刁难他,只是叮嘱下人给刘彻准备过夜的床铺,自己就跟着日磾一起去看大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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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阏氏已经又吐又泄了整整一个时辰,现在只会软绵绵地瘫着。伦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哥哥带“西圆先生”回来救母亲。哥哥说“西圆先生”是汉人中难得的好人,一定会来救母亲,可是左等右等,他们都不来。伦一边安慰母亲,一边对着外面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哥哥回来,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书生打扮的汉人。
好漂亮的人,那皮肤白得像大草原上的月亮,传说中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吧?伦盯着霍去病看呆了。
霍去病也不客气,直接掀起门帘进去,看了看大阏氏的脸色,又让日磾端来大阏氏的呕吐物和排泄物看了看:“她吐泻多久了?”
“吃了你让人送来的烤羊肉以后就这样了。”日磾答得颇没好气。
霍去病蹙着眉头,搭上大阏氏的手腕给她诊脉,过了良久才开口:“你是不是从前一阵子就开始有些轻微的腹痛、腹泻,而且经常犯恶心?”
大阏氏点头:“有两三个月了,都是痛一阵子、拉一次稀就好,所以也没在意。”
“是水土不服,兼之最近一直吃得油腻,才会吐泻,不是什么大病。”霍去病放下大阏氏的手腕,“去烧点开水,放上糖和盐让她喝,再去厨房拿点蔬菜捣碎取汁直接服用,以后几天记得要饮食清淡,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
“你不会下毒吧?”日磾不太敢相信霍去病开的“药方”。
“日磾!怎么能这么和恩人说话?”大阏氏说话有气无力,却是气势不减。他们现在是寄人篱下,能有汉人不对着他们摆脸色,他们就该千恩万谢了,更别说这么晚了还来给她看病。“西圆先生,我这儿子不懂事,请你别介意。”
霍去病缓缓地勾起嘴角,整个破屋子似乎都被他的笑容照亮,看得伦魂都飞了:“汉人只有姓东方的,没有姓西圆的……”
见他要暴露身份,日磾怕他吓着母亲和弟弟,连忙打断:“西圆先生,我送你。”
霍去病也记挂着要在睡前再去看看霍嬗,便起身告辞:“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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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磾忙不迭送走霍去病,一直走到看不到母亲和弟弟的住处才开口:“你就是‘苍狼’?”
“你到今天才知道?”
“为什么?”日磾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来,“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我们现在已经是你的奴隶,再这样百般捉弄,就那么好玩吗?”
“你觉得你自己很好玩,很配给我玩吗?”霍去病的嗓音平和如昔。
“你杀了我的父王,让我们母子成为你的奴隶,一边让人欺侮我们,一边以西圆的身份装好人;一边给我母亲下毒,一边来救她。不是存心捉弄我们是什么?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得意吧?”日磾厚实的胸膛剧烈起伏,“你只是个奴隶出身的将军,以前都是别人欺负你,现在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侮辱休屠王高贵的大阏氏和世子,高兴了?”
日磾以为霍去病会因为被他说穿心事而恼羞成怒,不料他平静如水的面容没有任何波澜:“在战场上和你父亲为敌是因为各为其主,让你们做奴隶是你们战败的代价,任由你偷东西给你母亲吃、给她治病是感动于你的孝心。”
“那为什么给我的母亲下毒?”日磾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下来,“我父王已经死了,现在我是休屠王,你要折磨要羞辱冲着我来,别害我母亲!”
“我说了,你母亲是水土不服。”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就算你们有让我下毒算计的资格,你见过哪种毒药能让人吐泻两个多月还不致命的?”
日磾一下子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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