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离宵冷淡地看了方鸿飞一眼,镶嵌了珠玉的绣线银靴毫不客气地踏上了他的背,借力一跃便顺当地上了马。
而叶飘在一旁看得又微皱起了眉,这骄横成性的人也不知什麽时候才能改得了这作践他人的坏习性。
离宵勒住马缰,打马转身,看见叶飘还不上马,修眉一扬,对他笑道,“叶兄,快上马啊。”
叶飘见他一身衮绣墨袍,银冠高束,背箭挎弓,神色昂然地坐在马上,俊美的面容凛然生威,俨然是一副王侯气度。
叶飘低嘲地笑著也跃上了马,策马走到离宵身边,忍不住低声讥讽了一句。
“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莫非如此?”
不过离宵现在心情愉悦,并未听到叶飘那句低讽,他挥鞭一指,大有指点江山之状。
“前面乃是有名的虎栖峡,里面野物众多,运气好还能打到老虎,叶兄,咱们走吧。”
说完话,他扬鞭一拍,胯下的乌云立即拔足狂奔,向著虎栖峡驰去。
叶飘微微一笑,不甘落後,他长啸一声,双脚一夹,座下的白马也发足奋蹄向前追赶。
无醉山庄的一干人目送著二人远去,这才纷纷回去。
唯有方鸿飞远远地凝注著离宵在马上袖袍翻飞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开。
离宵和叶飘两人一前一後来到虎栖峡,开始在林间转悠,不一会儿,就各有收获。
秋节一到,很多动物都出来觅食存粮,以图度过难熬的冬季。
突然林木中隐隐露出一只鹿的身影,离宵见了,立即拈弓搭箭,反手弯弓,背射出一箭,惊鹿应声而倒。
当年他身为宁王率兵征西时,也是这麽一箭射死过对方大将。
可惜,往日不再。
离宵想起当年,目中稍黯,随即朗声笑道:“又中一头!今天收获倒丰!”
不过这鹿太大,他也不便带走,只是取刀上前割下了鹿茸,又回到了马上。
“侯爷好雅兴啊,每年都来这麽漂亮的地方狩猎。”
叶飘勒住马缰,和离宵并辔而行,他不时东张西望,欣赏著虎栖峡的美景,打猎的心情远不及观赏美景的雅致。
“什麽雅兴,解闷罢了。”离宵淡漠地一笑,目光微微沈凝,他侧目看了眼叶飘,说道,“先皇以莫须有的罪名把我禁锢在白水镇,我若不找点事来做,只怕早闷死了。这些做皇帝的,整天疑神疑鬼,甚至连自己的手足也不放过,哪来什麽以德治天下!”
“是啊,成天呆在这里也是挺闷的,我行走江湖已成习惯,还未试过这麽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叶飘叹了声,避而不谈他们皇家的事。
本朝的先皇,号圣德皇帝,奉行以德治世,在位虽然仅有六年却能安抚百姓,肃清吏治,一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也可谓开创了一朝盛世。
当今天子乃圣德皇帝的独子,继位後仍推行著他父亲定下的以德治世的宗旨,继位一年间,国家更见兴旺。
叶飘心中对这两朝爱民修德的天子很是敬佩,所以不愿顺了离宵的话去做非议。
不过他也清楚,皇帝固然治理得好天下,却总处理不好家事。
几乎每一个皇帝亲政,必有一帮皇亲国戚失势,毕竟,皇帝的位置只能一个人做,但凡对帝位构成威胁的人,即便是同胞手足也会被毅然除去。
离宵,或许只是因功获罪罢了。
叶飘还记得,七年前,西边的蛮族刹木进犯边界,本朝则由年轻的宁王统兵迎敌。
宁王率兵一举打到刹木首都,逼他们的汗王签下了永朝圣邦的文书,发誓再不侵犯我朝边界,并许诺年年纳贡。
那时,宁王的威名在那时传遍天下,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江湖中人也多是称赞为这位一举制敌,智勇双全的王爷。
不过没多久,後来的圣德皇帝肃王萧远继位,这位威风一时的宁王便销声匿迹,似乎再也无所作为,而人们也渐渐忘了这个立下奇功的王爷。
反正多一个王爷,少一个王爷,百姓的生活终究是一成不变,一切只凭皇恩浩荡罢了。
叶飘知道离宵的过往,也知道他心中委屈苦闷,可是却劝不得,说不得。
这样出身高贵,心高气傲的男人,你越是劝他,越是安慰他,只怕会令他越觉屈辱和痛苦。
他默默地骑著马跟在离宵身边。
两人之间忽然都没了话似的,变得异样的沈默。
初秋刚至,风已经变凉了。
虎栖峡的峰顶风很大,离宵下意识地拉了拉前襟,神色苍凉地望著远处。
“过了这座山,便出了白水镇的界限。我们只能到这里了。”
他转头对叶飘苦笑了一下,仰头闭起了眼,冷风迎面而来,吹起他鬓发在风中飞扬。
叶飘自马上凌空一跃,稳稳落坐到了乌云的身上,紧紧地贴著离宵。
他探手搂住离宵,望著山那边,温柔地在离宵耳边笑道:“其实,这边的风景其实也不错。只不过因为我们在这边,所以才看不清楚。”
离宵把头顺势靠到了叶飘的肩上,喃喃说道:“我想有一天能和你游遍名川大山,那日子,该多麽逍遥自在。”
叶飘一愣,目光正好瞥到离宵脸上那抹寂寞的笑容。
忽然,他的手上一紧,原来是离宵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为什麽皇兄要如此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麽?!”
离宵坐直了身子,背向著叶飘,发出了一声悲戚的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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