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吟顿觉手脚冰凉,尤自不死心:「你看清楚了?他是和聂启之在一起?他们……往什么地方去了?」
进攻影军一事是机密,寒露军右军得命,左军却根本不知此事。步吟双手微微颤抖着,一颗心沉入海底般,暗黑冰冷。
「往海滩那边。」卓泫然回想着,「哦,好像他们都上了船吧……」
步吟如遭雷殛,整个人呆立当场。
秦汉礁地势极险,距离海岸百丈外的礁群夹着窄窄一条水路,适合撤离却也适合埋伏夹击。步吟一看沙盘,心中便明白曲宁远打的主意。
他本不是什么仁慈之士,当时想着将计就计,损少数兵力克敌制胜。寒露军右军既然是聂启之带领的,那么就算他们全死了,步吟也不会眨一下眼的。
可前提是,里面没有一个姓楚名君笑的男子。
船驶得飞快,可这时步吟哪里还顾得上晕船,咬着牙向外看去。天已经是半黑,海面有着些微波浪,起伏着汹涌。
步吟把脸埋在手心里,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追悔莫及。
如果……如果他没存那些人死就死了的心思,是不是……君笑就不会有事?如果他没让他们送死,君笑也不会陷入危险之中。
错误明明都在自身,为什么现在是君笑出事啊?如果上天要惩罚自己的残忍,也不该让他陷入危险……
不过当真,这确是惩罚自己的最好方法了吧?心中的焦急后悔疼痛难忍,平生从未有过这样的忧心如焚、这样的难受,心揪在一起,要是他有个万一……
步吟比君笑他们晚了一个多时辰出发,虽然说寒露军为了隐藏行踪因此行得慢些,毕竟晚得太久。等他到秦汉礁,只见礁石下海水奔涌,哪里还见人?步吟料到影军诱军路线,一路跟下去,果然渐渐看到海水发红,几具尸体随波漂流。
步吟心提起来,放眼看去,那些尸体有寒露军也有影军,其中并无君笑。他吩咐沿着残迹追下去,渐渐能看到船的残骸,显然是场激烈战斗,他仔细看着,希望看到君笑,又怕看到他。
船前行到礁岩尽处,视线蓦地开阔起来,月上中天,映得海面半是银白,同时,远远传来呼喊声。步吟极目望去,忍不住大惊失色。
影军只余五六艘船,围成一圈,对着中间吶喊射箭。
此处离开海岸不远,因此才有礁岩,船吃水也不能太深,那些船中央,正有两丈见方的数块海岩,岩石被海浪冲打得煞是光滑,只是中间有一处凹陷,影军射来的箭因此射不到岩石中躲藏的那人身上。
那人正是君笑。
步吟长长出了一口气,全身一时软绵无力,是担忧过度、一时放心所致。他下令把船停到礁岩后面,让船上水性好的人下去破坏影军船只。
他来得急,坐的是一艘中型船只,上面有一艘备用小舟,他上了小舟,下令发火箭,同时划舟。
海上战船大多坚实,但再结实的船也是木头、铁和铆钉组合成的,步吟这船上尽是水下好手,影军那几艘船上的人刚经了场恶战,此刻也是累得无暇他顾——自然,也没人想到这种情况下竟然还会有援兵,待到发觉船底涌入水之后,已是手忙脚乱难以应付了。
步吟趁此机会划舟入包围之中,快到中间岩石时,他施展轻功飞了过去,喊道:「笑!快走!」
影军一骚动,君笑便知是有人来了,心中急着,却不敢高喊,此刻见竟是步吟,心下大急,转出半个身子张口欲呼,却听到身周风声,连忙侧身躲开,再看过去时,步吟却已登上此处。他勉强提起内力,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连呼吸都困难,更不要提喊话了。
天本就暗,步吟隔得远了,也看不到他表情,只见君笑踉跄几步却又停下,不说话也不前行,又是担忧又是焦急,连忙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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