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马车传来一把冷声,前方马座上的名为白单的卫士连忙回首道:“回爷的话,还需一日便可抵庆城境内。”车内的男人不语,白单却暗捏了把冷汗,爷的性子难捉摸,如今又不见影卫,想来和爷此番的行程有关。可恼人的是,为何带上男侍,又如此宣扬,莫不是……
不猜也罢。
厢内,一身淡红的丝袍,乌黑茔亮的青丝仅用银白发带随意束著,绝色的玉容此番苍白异常,毫无血丝,那双星眸凤目更是深不见底。硬狠狠地揪著华裳,脉动混乱,体内的真气虽已平息,心更是紊乱非常。
不可能。明明……
最近还是太累了啊……似是想到什麽般,脸上渐渐扬起一抹邪笑,就快到了,这十年来自己好容易才忍到这一刻。想来还得要感谢圣皇,这一次绝对要让所有欠他的帐,一笔一笔要回来!
想到这里,竟觉得胸口的痛楚轻减许多,眼睑半垂,那修长玉指忽而不听使唤似的,缓缓掀开一旁的帘子,身子更是倾上前,刺目的日光让那双美眸连成一线。不被察觉,目光移向最後头,虽曾身中剧毒,馀毒未清,可却没影响到那习武之人的敏锐远视。
那道绿色的身影,一直在最後头跟著,有些蹒跚的步伐,应是布满了汗,瘦小甚至凹陷的小脸满是尘土。抱著包袱的手不时腾空抚向脚膝,脚下石路想是难走,可那双脚却从未缓下。
凤韹的眼神黯了黯,拉著帘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白单,行慢点。”
同样冷漠的声语,却清脆许多,让白单微怔,不禁问道:“爷…?”帘後的男人仍是沉默,白单吞下满腹的疑问,不著痕迹地放慢马速。现在的速度较平时已是极慢,如今再缓下去,只怕夜长梦多。
反观厢内,男人按著额头,伏在榻上,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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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走走停停,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白单脸色更加难看,可见从帘後步出的凤韹仍是冷若冰霜,摒息而立。凤韹看了看天色,心中暗暗思量,虽是比原定日程慢上许多,可不见得是坏事。也好,就让那些人都齐了,一次解决干净。
“今夜是要露宿野外了。”
白单偕同另一个白衣卫士到林里寻猎活物,干粮虽是足了,可总不能就这麽一日食其果腹。另一厢的少年有些幽怨地看著四周的山林,眼神瞥向後头喘著气的孩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馀下的白衣卫士找了柴火,想在入夜前烧起来,倒是立在马车旁的凤韹斜眼望了片刻,环顾一片山林,脸色仍是不见红润,倒是一旁的少年缓缓靠在身边,看似亲密非常。
小孩一路跑了许久,见一行人停了下来,自个儿蹲在後头,悄悄喘气,没敢走得太近,就怕自己惹人生厌,也怕惹得……爹爹不快。扬起手擦了擦脸,现在自己一身脏污,爹看了定会不高兴的……身後的伤已裂开,血丝从未止过,衣下早是血迹斑斑,疼得麻木。
脚下的薄鞋经不得一日的摩擦奔跑,磨出了水泡,狰狞骇人。小孩小心地侧身子,靠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双眼却偷偷望向前方那头,贪婪地看著男人,却在看见少年紧紧靠在男人怀里,不禁眼眶泛酸。
此时,白单连同另一个卫士个猎了活物回来,料理著今夜的粮食。小孩连饿了两日,却也只敢在远处看著。见凤韹与少年齐坐,心中更是一阵幻想,眼里尽是羡慕。
原来,可以和爹这麽接近啊……原以为除了夜里那事儿,爹爹是不会和人亲近的……心中觉得一阵难受,眼里泛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这样靠著爹……可是这样,爹一定会生气的,一定会更讨厌自己……
阿婆说过,不可以太贪心,老天爷会生气的。
能看著爹就可以了……不可以太贪心……
“拿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小孩顿了顿,映入眼帘的是早晨那位白衣卫士,只见他手上拿了些薄饼,递给了小孩。怯懦地接过,原想回以笑容,却在看到那眼里深深的不屑之後,觜角怎也扬不起来。
“谢谢……”
小口小口地咬著,就怕吃得快了,一会儿又没了。脑中闪过那黑色身影,不禁苦笑。他一定也讨厌自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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