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簿一脸无奈:“张大人,凡事有变通,大家一个县衙,既是同僚,就和一家人一样。事情没办好,我们谁都落不到好,对不对?”
邵知县截住其话头道:“不可这么说,张大人按规矩办事,极其值得赞赏。幸亏如此,邓大人才能如此快地破案!”
张屏躬身道:“谢大人体谅,若无其他吩咐,下官先去做事了。”
邵知县慈爱地道:“去罢,去罢,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今日可提早一个时辰回去。”
张屏施礼退下,其余人一道目送他离开,李主簿叹了一口气:“张大人毕竟与我等不同啊。是了,与邓大人同行的那个年轻人,原来就是先柳老太傅的亲孙子、今科状元柳桐倚,张大人与他同科,看来交情不错。”
在场其余人都未接话,这次的案子明摆着大家都在鼓里坐着,好处全被张屏一个人占了。尤其曾把邓绪押来拖去的衙役们,暗暗忧心之余,再想到张屏本就知情,心中更不是滋味。
唯有刘书吏和赵书吏叹道:“能留条命在就知足了,其他不多想。”“何必多问,但求平安。”
众人又安慰了他二人一番,都想不通怎么唐书吏居然跟谋反有关,都不敢多提,各自散去。
被高知府抓进大牢的人,放出了一批,还有一些早在邓绪微服查访时被盯上,由高知府暂时押送到州府。邓绪与高知府均吩咐,此案一定保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谋逆相关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被放出来的只庆幸捡了一条命,县中百姓都暗暗议论此事,不敢声张。
谁在谋反?为什么会在宜平县谋反?朝廷怎么查到的?被抓起来的那些人大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街坊,怎么就是反贼了?
人人都想知道,说法各有不同。
各种猜测与小道消息纷纭流窜,甚至连“辜家庄的狐狸精作祟”这种谣传都出来了。
邓绪亦成了宜平百姓茶余饭后最常提及的名字。
邓绪在本朝,本就甚有名望,堪称传奇。市井出身,少年时是街头混混,偷抢扒赌几乎都做过,但是个孝子,为了给寡母治病,卖身顶替富户家的少爷到边关从军,从小卒混成百夫长。都统忌其能耐,派他去刺探敌国城池,故意不给外援,邓绪竟出奇谋刺杀了城主,带着多半随行的弟兄全身而退,还顺手救回了几个被掳的妇孺,被当时正在边疆手握兵马大权的先怀王看上,收入麾下。不幸背运,没两年先怀王薨了,帅帐易主,新帅与先怀王政见不合,又忌惮邓绪之功,便将其调回京中,名曰升迁,在兵部做一闲职。
邓绪肚里没多少墨水,新职务偏与文书有关,屡屡出错,官阶一降再降,幸而当时的兵部侍郎程柏与他同是先怀王麾下,交情甚好,总算护住他没有被罚到丢官。后有一回又犯错,程柏护他,亦被人参了,邓绪便自请罪曰无颜再留在兵部,恰恰大理寺缺一狱丞,就调了过去,看大牢时,竟发现其中一个犯人可能被冤枉,便告知大理寺卿。
当时的大理寺卿是本朝赫赫有名的贤臣,当今怀王殿下已故的岳丈李岄。李岄不但未怪罪邓绪越级上报,还根据他的进言重新追查,果然发现此案的疏漏之处,寻到真凶。李岄欣赏邓绪之才,将他从狱丞升做评事。邓绪不负李岄赏识,屡屡发现案情疑点,助大理寺破了许多奇案。未几年升做大理寺断丞。后李岄调任中书令,离开大理寺前,保举邓绪做了大理寺正。有人弹劾邓绪胸无点墨,不堪大任。先太傅柳羡是李岄的老师,常听李岄夸赞邓绪,便亲自当面考核,结果邓绪竟应答如流,颇有文采,自言是在做了狱丞后,便得空就读书,弥补短处。柳羡称赞邓绪“机敏多智,上劲务实”。大理寺卿之位几易其主,但邓绪因这八个字的加持一直卓然屹立。
大理寺屡破大案,亦得先帝赞赏,邓绪名声日响,最终众望所归,升做大理寺卿。如今与京兆尹冯邰、刑部侍郎王砚并称本朝三大神断。
冯邰擅长堂审取证。王砚身为太师大公子,腰杆硬,底气足,敢审旁人不敢审的案,能判旁人不能判的人,故列为三神断之一。邓绪擅长察人观迹,从些许微末便能推察出案件关键,撰《循迹录》等书,记录断案经验,为许多官员的必读书本,且为人豪爽,不拘小节,教导提携他人从不藏私,乃三神断之首。
宜平虽然离京城近,但只慕邓大人之名,从未近身瞻仰其光辉,而今,邓大人居然在宜平破获了大案,还用了微服查访这么传奇的方法,怎不令人兴奋!
邓绪住过的客栈房间、坐过的茶馆饭庄里的桌椅板凳,都被供了起来。连从牢里放出来的人都说,被知府大人抓去,本以为没救了,幸而有邓大人,才没被冤枉。
城中的几个文人,已准备将邓大人这段事迹写成传奇。城里的戏班亦拟请人将此事写成一出戏排演,甚至有书坊主人、戏班老板来找张屏。
“张大人文采不凡,听闻曾写过戏本,亦曾协助邓大人破获此案,斗胆恳请成稿后,大人能赐撰一序,亦可让百姓多知邓大人之英明!”
张屏默默翻开书坊主人带来的一摞稿纸。
压封白纸后的第一页——
“天地既成,便有阴阳二气,日月轮转,清浊皆生。某年某月某日,一缕妖风竟躲过天眼,潜入凡尘,化作邪畜,黄毛四爪,摄阴噬阳,滋出一窝小孽畜,可变幻成人形,吐息为村落,以辜为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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