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前,张屏又问道:“敢问朱大人,当年辜家庄瘟疫,前往救治的大夫与兵丁可有感染?”
朱县丞闭着眼点头:“有……不少……先知县大人与老夫亦曾到过那里,回来后也有些不适,吃了几帖药好了,但身体从那之后就不如以前了。唉,老夫怕出不了今年年里了……”
那后生立刻道:“舅爷说哪里话,昨天王郎中还和我说,要是这服药吃完您老还不好,就让我拿棍子抽他。”
朱县丞闭眼笑了笑,又摇摇头。
屏风后,有女子低低的抽泣声。
离开朱家,张屏和陈筹又回到留宿的那家客栈内,客栈帮他们找了一辆马车送他们回到宜平县城门外。
往城门内走时,陈筹忽然道:“张兄,要按照今天那位朱县丞的说法,你我这样多磨多难的,倒不用担心什么横祸。”
张屏嗯了一声。
停了片刻,陈筹又愁眉深锁道:“张兄,是不是我之前有过那番奇遇,折损了运道,这次才上不得榜?”
张屏沉默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不信这。”
陈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回到县衙内,小杂役远远就向张屏谄媚笑道:“张大人回来了?又有一封京城急信。”双手捧着一个信封递给张屏。
张屏接过,一看封皮,竟然又是兰珏的信。
他回房拆开,信的内容极其简略——
“你问及辜清章,想必有因。此生身上有些干系,非你所能触及,莫要再查。”
几天后,兰珏接到张屏回信,打开一看,气得手一哆嗦——
“学生知道大人不便告知内情,但请放心,学生会自己查出来。”
京城近日一片太平,王砚待在衙门中困守文书,坐听陶周风教诲,只觉得无限寂寞。
忽而这一日,有捕快来报,城南有个壮年男子张大突然暴亡。
张大是开茶铺的,报信的捕快与他相熟,每天到他那里吃茶,今日早上又去,见茶铺未开,外面有一堆人议论,方知道是张大死了,左邻右舍正劝他家人去京兆府衙门报案。捕快赶紧跑回来告诉王砚。
张大的尸首捕快并未见过,但听邻人说,口鼻流血,脸色乌青。
张大新近刚娶了一位妩媚娇俏的小娘子,两三天前,这位小娘子的表哥前来看她,就住在张大家。
王砚顿时精神振奋,立刻召集捕快,吩咐备马。
刑部衙门马厩中的几十匹快马,都是太师府饲养的名驹,王砚牵来做刑部公用,跑起来像风一样,回回都抢在京兆府或大理寺前头。
这次亦不例外,王砚率人到了张大家,一挥手把小娘子表哥和几个伙计统统套上,牵着走了,周围百姓咬指瞻仰,只见王侍郎雄赳赳的身姿又风一般离去,只余滚滚烟尘。
“衙门办事就是快,太师的大公子真真英武不凡。”
“不是报的京兆府么?为啥来的是刑部?”
……
王砚御马前行,想到不久之后京兆尹跳脚的模样,心中一阵得意。他放慢马速,回头瞧那几个嫌犯,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街边有一道熟悉的、绝对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身影。那身影匆匆地闪进了一间茶楼内。
自从接到张屏的回信后,兰珏心中就不甚踏实,总隐约有种预感,张屏要捅下大篓子了。
接到回信的第三日晚上,王砚突然登门拜访,才吃了一口茶,就道:“佩之啊,我昨天上午,在城里见着一个熟人,就是老陶和你的那位好学生张屏。他到京城,没来见你么?”
兰珏在心里叹了口气,微微蹙眉:“哦?怎么他会在京城?”
王砚捏着茶碗盖,挑起一边眉毛看他:“他真没来找你?这两天,他在京城中一天去近十个茶楼喝茶,好像在打听什么人,好像打听的,还是你的熟人。”
兰珏放下茶盏:“王大人查案真是细致,听闻你昨天仅审了一堂,就破了一桩命案,怪不得今天冯大人哭到了皇上那里,他要辞官归田,把京兆尹让给你兼任。”
王砚呵呵笑道:“老冯这人就是太较真,套一句我们陶尚书的名言,案子谁来破,不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社稷,为了皇上么?什么京兆府刑部,何必分得太清,案子他接去了,他要是破不了,还是要送到刑部,不都一样?佩之啊,我真不是审你,就是提个醒儿,姓张那小子一个外任的末品小县丞,擅自回京鬼鬼祟祟问东问西,这是拿命玩。”
一边说,一边看着兰珏的神色:“他查的人,叫辜清章。我记得,正是当年我刚认识你时,常与你在一起的那个神神叨叨的小子。说我活不到四十,结果自己早死了的那个。以张屏折腾的能耐,不可能翻不出来。”
兰珏的手一顿:“他查的是辜清章?”
王砚嘿了一声:“我不知他为什么要查一个短命鬼,当心自己也变成短命鬼。”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他住在折巾巷的顺顺客栈,房号我也写上了。”
王砚走后,兰珏即刻叫来管事:“我向朝中告假,后天你着人预备,替我做一回生日。”
管事怔了怔:“老爷……怎么又做寿?”
兰珏道:“王大人替我荐了一位算命先生,占得我明年当有一劫,须赶在年前再做一次生日,算多过了一岁,方渡得此劫。此事不必声张,只自家人吃顿饭便可,对了,我还叫了张屏,他已到京城了,住在折巾巷顺顺客栈,丙十一房,你明日接他到府中来住罢。他在地方小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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