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兰珏蓦然记起了那天礼部门上的那封告密信——
试子马廉是文贼,窃文盗名,不配参加科试。
李方同道:“这马生极会投机取巧,文章如同做人,要有自己的精神风骨,在此生的字和文中,我都看不到骨头。”
刘邴笑道:“李大人好大一顶帽子压下来。引文用典,本是寻常事,一向只听说会用典是学问好,到李大人这里怎么就成了投机取巧品行差了?难道李大人习字时没临过帖,写文章不曾用古人词句?我倒觉得此生伶俐机敏,堪成大器。李大人宁可抬举一个死鱼眼珠般的试子,也不取马生,莫不是其中提到了柳老太傅的词句,李大人不高兴?恩师云太傅的词句此生也有用,我倒觉得他用得极好,若恩师见到了,必然会赞赏。”
李方同青了脸,陶周风连忙劝和道:“唉,二位为皇上选拔人才,都是本着一片耿耿之心。这两个试子嘛……确实难以抉择。这个张屏,本部堂认识,怪不得看他的字迹有些眼熟。前日刚审过一场案子,此生头脑机敏,协助刑部破了多年的悬案。文章虽然写得死板了些,但,本部堂觉得,他这个人并不死板……”
其余的阅卷官听到这个话风,就知道陶周风比较属意张屏。
与兰珏一同阅卷的翰林院吴学士立刻道:“原来此生还有断案的天分,难怪他的文章如此严谨。皇上、太后娘娘、怀王殿下都曾说过,朝廷里需要多一些稳重谨慎的人才,此生恰好合适。”
刘邴道:“正因如此,张屏才不可取。思路死板,不懂变通是其一。其二,他论证之时,所引典句,多出儒学之外。夫法,民之治也,务者,事之用也。这是哪里的句子?法家重刑严苛,此生《商君书》都用上了,要进了朝廷,保不定就是个商鞅般的酷吏。兰大人,你说对不对?”
李方同的叔父李岄与陶周风同是柳羡的门生,自属一系,兰珏虽然是柳羡的女婿,但柳羡从没让他进过柳家门,兰珏一向与王太师一门走得近,王太师与云太傅同气连枝,此时李方同那方占了上风,情理上,兰珏本来该帮刘邴说两句话。
可兰珏自然属意张屏,马廉那些小聪明,实在不太上道。刘邴这么抬举他,十有八九,收过一些好处。
兰珏想着那封告密信,隐隐觉得有些蹊跷,道:“单看考卷,两名试子都有可取之处,马廉词句活泛,张屏失之文采,但见解独到。法家虽多酷吏,但管仲韩非都是圣贤,只是一句《商君书》,却也……确实难以决断……”
陶周风欣然道:“兰侍郎说得很是嘛!”
李方同没想到兰珏居然会在言语中偏向张屏,看着兰珏的眼神有些复杂。
刘邴呵呵道:“唉,兰大人,只怕李大人会因为那两个粽子,不领你的情啊。”
李方同皱起眉:“什么粽子?”
兰珏道:“哦,这个试子张屏,其实兰某也认得。还曾在他开的小摊上吃过两回饭,一次吃面,一次吃粽子,可能刘大人所指的就是这件事。”
李方同神色微变:“这个试子,居然当街卖吃食?”
刘邴笑吟吟道:“何止。据闻,他还到兰大人府上送过礼,是吧,兰大人?”
兰珏道:“对,送过一篓粽子,兰某当然不敢收礼,就丢了。”
陶周风替兰珏开解道:“兰侍郎认得他,本部堂也认识。那次本部堂审案时,兰大人在刑部,都见过……”
李方同的脸色已全黑了。刘邴继续道:“据闻此生还曾做过始乱终弃之事,有些qíng_sè纠纷。不过,阅卷当以考卷为主,不可以人品而论……”
陶周风道:“哦?怪了,单看此生文字,不像这种人啊!”
李方同冷然道:“陶大人,是下官才疏学浅,错荐了卷子。张屏此卷,请当下官从未推荐过。”
陶周风捧着张屏的卷子,唉声叹气:“李大人,你考虑好了?如果你不推举,这卷子到不了本部堂这里,张屏便就此落榜了。”
李方同脸色铁青,深深一揖:“是下官无能,一时眼花。请大人准许下官收回举荐,这般人品,我李方同无论如何不会推荐!”
陶周风深深叹息,卷起张屏的考卷,抚摸半晌,放到一旁,提笔在马廉的卷子上打了个圈。
刘邴含笑道:“李大人本不用如此严谨,刘某对一些事情也只是听闻而已,唉,说来是我耽误了他,倘若不开考卷,说不定他便中了。可惜李大人错失了一位门生。”
李方同生硬地道:“李某还要谢谢刘大人,否则,收了这种人做学生,必定是李某一生的耻辱!”
兰珏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笑了笑,折回雅部的阅卷房内。
三十名会试中榜者已选出,即刻誊写名单发榜,并把中榜名单与考卷呈交御前,等待殿试。
放榜的那个上午,张屏和陈筹站在人群中,反复将榜单看了几遍,确定上面没有他二人的大名。
张屏默默地转身,走出了人群,陈筹垂头丧气走在他身后。
一匹白马疾奔而来,险些撞到张屏,张屏与陈筹闪到街边,马上的人勒住缰绳,居高临下俯视他二人,扬眉笑道:“张兄,陈兄,好巧。”
张屏掀起眼皮,只见马上的马廉神采奕奕,眉梢眼底,尽是得色:“张兄,陈兄,榜上可有名乎?”
陈筹硬邦邦道:“名落孙山,真是羡慕死马兄你了。”
马廉笑道:“哪里哪里,吊榜尾罢了,殿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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