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股韭菜味儿?快离我家少爷远点!他最怕韭菜味儿了,上次就……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这味儿熏坏了我们少爷!”
“放屁!小免崽子!胡说八道什么?老娘我是刚吃了韭菜,可后来又用上好的秋茶潄过,能有那么大味儿吗?再说,是他先倒下,我才听着信儿进来的,你少想攀扯好人!你快把那几个也叫进来,早早抬你们少爷回家,真是晦气!”
“妈妈你少急着喊冤,这事儿没完!等我家少爷醒了,自然会和你们理论清楚。我也不和你废话了,现在给少爷看病最要紧!可这酒钱……”
“算我倒霉,先记在帐上!浅香你们几个倒是快动手抬呀!”
“早说不就结了?你们快进来!暖香,你抬脚。冷香,你头。轻点儿!”松脂味儿心满意足地吩咐道,自己向门外走。
“你呢?”一个有水气的男声忿忿地问。
“我的事多着呢!先要回去禀告夫人,再到东大街请胡大夫,还要关照厨房煎药烧水煮粥灌汤婆子抬火盆……。哪一样轻省了?喛,你们赶紧呀!没见少爷还躺那儿吗?”
“……”
区小凉落入两双并不温柔的手中,一路折腾后被安置在软软的床上。房间里有墨香、太阳晒过的被褥味儿,还有一些他从前没有闻过的其他味道。种类并不多,也不难闻,甚至有几种还相当好闻,由此区小凉判断这是个还算干净的卧房。
刚才又是人抬又是坐轿,进大门后还拐了二十一个弯才到达这里。一路上,有很多人的气息,更多的物品的味道,还有浓郁的梅香。
凭着这些信息,区小凉的脑子里勾勒出一所种着大片梅树人口众多的老宅子轮廓。年代久远的砖石,虫蛀的房梁木柱,檐下的铁马叮咚,有成群的鸽子飞到屋顶落脚,遗下灰白的粪便。仆人们匆忙而急切地跑进跑出,惊讶、询问、叹息,小声议论、猜测。厨房里的菜烧糊了,有鸡鸭在乱叫……
还真够热闹的。区小凉闭目装死,认真分析现状,寻找对策。
通过众人的交谈,可以得知小鬼生前骄生惯养,任性胡闹惯了的,是个名符其实的纨绔。
同时,经过这段时间的感觉,小鬼的身体健康状况良好,无病无痛。特别值得一提的,他拥有一颗跳动有力稳定的心脏,区小凉曾无数次梦寐以求的健全的心脏。
他应该怎么办?对这个身体,要,还是不要?
如果他要,那么就意味着在享受这个身体带来好处的同时,还得承受小鬼之前的行为所造成的种种无法预知的后果。他能够承受吗?别人的责任和义务?
另外,小鬼的死,也是个谜。明明身体状况这么好,是什么导致他猝死的呢?
如果不,该怎样离开这个身体?难道要……再死一次?他可以么?就这样轻易地说“不”?哪怕是针对这段强加在他身上的生命,偷来的光阴?
他应该怎样选择?留下,或者离开……?
区小凉的思索,不时被身边来去的人打断,让他理不出个所以然。有一个模糊的疑问渐渐在他脑中浮现,搅乱了他原本就混乱的思绪。
浊重体味的男人,刨花水香粉味儿的女人,油烟气送药的孩子,草药脚气的胡大夫,相干不相干的各种角色,在这间房里出出进进了几次,最终都走了后,那个理应最早得到消息的夫人,却依然没有出现。
从称呼上判断,她和小鬼应该是母子关系,没道理落在其他人后面。难道……是晚娘?区小凉纳闷之余,妄加猜测,顺带为小鬼掬一把同情泪。
安静下来的室内,只剩下两三个仆人守着他。区小凉偷偷松口气,内心继续激烈挣扎。
这种半截子生命,他实在没有兴趣接受。可是不接受该怎么办呢?指望这具性能优良的身体自动咽气,看来不大现实,那么就只有……。
问题出现了,他是个环保主义者,杀人这种事是他想都不愿意想的,何况还是杀自己寄居的身体?难,难啊!
区小凉悲叹,鼻中忽然捕捉到一丝香气。
清新淡雅的梅香混合着檀香,沁人心脾,正从门外慢慢弥漫进来。这种气息他很熟悉。曾经有好几年,他都是伴着这种香气在求学。
他的心里忽地恍惚,那样的青葱岁月,似乎连阳光都格外明媚,什么都是新鲜干净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咦?曾经发生过什么吗?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区小凉更加困惑。
伴随着香气,宁静的室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梅香主人和另一个带点杏仁味儿的女孩子停在门口。青草气息,被称作暗香的男仆快步上前打开门,恭敬地叫了声“夫人”。
没有人回应,来人走进房间。一个行动间有细滑的衣料微微磨擦声,软底鞋的踩踏声。另一个却悄无声息。
一阵悉簌,夫人似乎坐下了,一切声音随之停止,只有或轻或重的鼻息声可闻。
区小凉有些紧张,为身上承载的目光。夫人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却感觉那目光带着疑问,冷风样掠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有一瞬的寂静,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顿了顿。
幸好那道目光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区小凉就感到夫人转开了眼睛,平静地问:“还没醒吗?”
声音像她身上的衣料,丝滑如水,也清凉如水,带着糯糯的娇软。
“回夫人:少爷自回府就一直昏睡,没有睁过眼。胡大夫说,少爷受了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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