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间□□。
所以他对他下不了手。
一如数年前那样,他因一念之差,成全了他对他人的忠心,代价则是陷身后整座世界落入了崩溃边缘。
在这个深夜,唐信像是终于有些倦了,“叶凉风,明明是你不惜出卖自己也要算计的我,为什么算计了之后,你又不要了呢?”
唐信想起那一年的那件事。
那是一个秘密,发生在三年前,是唐信一生的不可触碰与不能言说。
谁也不会知道,三年前风亭核心机密外泄以至于一败涂地差一点点崩盘倒地的始作俑者,不是叶凉风,是唐信。
那些机密,那些文件,不是叶凉风窃到手的,是唐信,一手奉送给他的。
毕竟是每晚共枕的夫夫,有些默契不言而喻,连真相大白彼此摊开底牌时竟也不例外,他只听得他站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揭开这一场骗局的序幕:“叶凉风,我这个人,以及我的身份,不止是你的配偶而已。幸会,半月的信少爷。”
一日山水变,两乡天外隔。
从来都只觉这样的情绪太过夸张,他出道已久,早已忘记了七情上脸是怎样一种滋味,然而他终究失算了这一遭,他忘记了他仍是个男人,并且并不算太老,这就意味着,即便不会动情,他也仍是会动性的。
何其讽刺,对叶凉风,他已两者皆动。
他克制着自己,对深爱了整整一年的妻子轻轻道,“终于见到真正的你了,幸会,不打算介绍自己么?”
叶凉风全然没有了昔日的温存与眷恋,真正的他分明是连一个眼神都是冷情的,而唐信最痛苦的则是,他发现自己对于这样一个叶凉风,竟也没有想要手刃的念头,从此他就开始了,克制自己对叶凉风的yù_wàng一如苦行僧克制对尘世的探究。
他整个人站得笔直,如醉隐在酒缸底的名剑,一朝出世,终于醒来,要拿他和他的感情做饮血的第一场祭,“我是谁你不必知晓,想要探查究竟,就凭信少爷的本事了。”
攻笑了,以笑容埋葬同受的感情,“你来我身边,是为了得到半月的秘密是么?唐枕梦的帝国,其下暗账与资金走的是半月这条路,我知道,这不是秘密,就看各自有没有本事查到而已。”
“很显然,我的本事仍是不够的,”受负手望天,如沙场战将:“尚未将想要到手的东西得到手,就已被你识破。都说半月唐信是唐枕梦防御体系的最后一道防线,这是半月唐信的本事,我服你。”
那一刻唐信心如止水。
就好似一个人常年行走于暗巷之内,整日堤防着血溅五步,终于有一天见了天日,眼前的场面却是一人对敌三千,他很痛快,却更想流泪。
他只是不懂,“是不是,我待你不够好?”所以一年夫夫之情也融不化他狠心的初衷。
“与你无关,”叶凉风看着他,语气出奇地平静:“不过只是,各为其主。”
没有苦衷,没有原谅,没有求饶,他什么都没有,行至真相大白之际他终于连他的真心都不要了,孑然一身,听候发落。
“要把我怎么办,你动手吧,”他静静地等待:“早听闻掉入半月信少爷之手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我大概是明白今晚过后我的样子的,所以,你请吧。”
第15章 (3)
唐信忽然站起来,走过去,走到他面前,站定,直直地盯着他,冷不防抬手一把捏住他精巧的下颌,一字一句:“……你还是少年,为什么偏偏要走这条路。”
“少年?”
他忽然笑了。
又是那种笑容,开始很美,到落尽之时仍是美,仿佛他整个人都会如同这笑意一般,死或老,都仍是美。
“你有见过年少时就卖过血,混过道,进过堂口,如今终于落得卧底这一身份的少年么?”叶凉风笑了,如清晨花开,“所以,唐信,对我,不需要同情心,我不过是一招棋子罢了。”
后来的唐信想,若没有当日他这一句截然的自剖,他会不会,真的一如四季交替般将他这一页轻轻翻过。
然而他终究是没有做得到。
他亲眼看着自己从书房的保险柜中拿出一叠文件,扉页上“机密”两字以朱红色钢笔写就,触目惊心,明目张胆地诉说着这是一份怎样足以翻天覆地的秘密。然后他把它交到了他手上。
叶凉风怔愣。
他看着他握着他的手,而他的手里正是他苦苦想得却未得到的秘密,他只听得他说:“如果你是为了它而来,我就给你。……因为今日,你仍然是我的妻子;保护你以及成全你,也仍是我的责任。”
那是唐信这一生最彻底的一次放纵。
年少时那段颠沛流亡的时光中,他就曾听闻流亡的僧人讲过这样的禅诫,山河大地本是微尘,一己色身更是尘中之尘;《金刚经》中更是写得清楚,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个道理他懂,终究还是办不到。
那一年那一天,他想他可能真的是很喜欢眼前这个名叫叶凉风的人,情愿自己为他犯错为他犯戒,也不忍心见他折在他手中。
时过境迁,世事难料,当唐信再回忆起这些时,当事人却已经一死一伤。
过去的叶凉风没有了,现在的这个叶凉风不过是没有记忆的陌生人而已,唯有他旧情难去,一陷不起。
他甚至只能在喝醉的时候才可以站着面对着他对他讲这些。
“叶凉风,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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