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政一步一步来到医生面前,仰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医生问:“叔叔,您刚才说但是,但是什么?我妈妈病得很严重吗?”
医生在第一时间里望了关山海一眼,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这位孩子残酷的真相。
徐倩是黎政唯一的亲人,他早晚会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关山海点点头,医生接收到讯息,于心不忍道:“孩子,珍惜你和妈妈在一起的最后时光吧。”
倏地,黎政僵在原地,两眼发空,灵魂都被人抽空了。
即便是见惯生死的医生,也不忍心与黎政对视,悲痛且空洞的眼神,让他错开视线,匆匆离去。
关山海拍拍他的肩膀:“小政。”
黎政猛地回神,跑进病房,趴在徐倩的床头,叫道:“妈。”
沙哑的嗓音里,隐藏了无尽的悲伤。
徐倩慢慢转过头,没有血色的脸上黑眼圈特别明显,充斥着一种病态。她费劲地抬起手抚摸儿子柔软的黑发:“吓到你了?”
“没有。”黎政一个劲儿的摇头,“妈妈,你快点好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还没互换红包呢。”
徐倩慈爱笑着:“好呀,小政今年想好送妈妈什么了吗?”
“想好了。”
“是什么?”
“不告诉你。”黎政声音哽咽,“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徐倩微微一笑,赞同地点点头,看到儿子全是湿透,体温不正常的偏高,还有同样被雨淋湿的关山海,大概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护士走进来,给她打点滴,徐倩叫住护士,麻烦她带黎政去测个体温,再开点药吃。
护士刚从医生那里得知徐倩的病情,体贴地听从她的吩咐。
黎政不愿意离开,徐倩板起脸说:“小政,你要乖。”
生怕自己让妈妈生气,黎政连连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护士离开。
关山海知道徐倩有意支开黎政,等黎政消失在病房后,立马问道:“徐姨,您有什么话要说?”
人到了快死的时候,就没有太多的顾虑了。抛开那些弯弯绕,徐倩开门见山道:“我可能快不行了,我唯一的记挂就是小政。这孩子命苦,跟我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他本该……算了,不提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听老爷提过他那位姓张的朋友,他有孩子了吗?”
如果没有的话,可以收养小政吗,小政很乖很听话,不会给人家添乱的。
徐倩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却被关山海的回答,全部打回去。
关山海面露不忍:“上个月刚生了一对龙凤胎。”
徐倩微微一愣,而后笑起来,发自内心地说:“真好,儿女双全。心善的人,老天爷总会眷顾他的。”
黎政测好体温回来,徐倩话锋一转:“多少度?吃退烧药了吗?”
黎政点点头:“38°9,吃过了。”
医院里开着暖气不冷,可一身湿衣服也不是事,徐倩让他回去换衣服,他两手抠着床沿,执拗地不肯走。
徐倩好言好语地劝他:“回家换身衣服,再帮妈妈那些洗漱用品过来。”
黎政低着头,湿哒哒的刘海遮住双眼,看不清里面氤氲着的泪光。
关山海说:“我去拿吧,让小政多陪陪您。”
徐倩不好意思地说:“太麻烦你了。”
“没事。”关山海接过钥匙,转身离开。
身后的黎政轻声地同徐倩说着话,关山海出走病房,侧目看了两眼,今后,黎政该何去何从?
第19章
医院床位紧缺,关山海给黎政租了张陪护的折叠床,他没有劝黎政回去,想来也知道,这孩子不愿意离开徐倩半步。
徐倩病入膏肓,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早晨起床后,顾不了太多,躲进卫生间里打电话。
电话刚被接通,对方听说她是谁,立马冷酷地挂断。
她自嘲地笑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何必不切实际地去尝试呢?
慢吞吞地从厕所里出来,扶着墙,艰难地挪到病床上,徐倩侧过身,注视着躺在她身边的儿子。
自黎成璨去世,她和黎政一次次搬家,每一次儿子都像这样,睡在她身旁。这孩子从小就异于常人的乖巧,永远把舒适的床让给她,他自己却坚持打地铺。
以后黎政醒来,见不到自己会不会难受?会难受多久?这世上,还有人会真心待他吗?
徐倩心里头堆满了不确定。
关山海来的时候,徐倩正对着黎政流泪,她抹去泪水,想要把自己撑起来。
关山海赶紧制止她,为她摇起床头:“徐姨,您怎么样了?”
“还好。”其实是很糟糕。
黎政的烧尚未完全退去,在退烧药的作用下睡得格外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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