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的目光没有波动,看上去死气沉沉:“不必谢我,你这条命,说不好我什么时候就要取走。”
盖聂转回头,与师弟一并看向火堆:“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卫庄嗤笑一声:“我若不来,大概今天之后,就会有军报传去野王,成叔旅营救战俘深陷敌营战死——师哥,你说是不是?”
盖聂无言以对,在一个了解自己的敌人和对手面前,很多话他都替自己说了。
因此,他们之间有了长久的沉默。
“呵呵呵。”卫庄笑起来:“还是老样子。”
盖聂叹气:“小庄。”
“你就没有想说的?”
盖聂在短暂的安静之后,轻声问:“天明——他怎么样了?”
卫庄的语气充满了讽刺:“他还记得你,放心。记得你如何欺骗他、抛下他,一个人跑了。”
盖聂的表情有些低落:“我,那时——”
“你不用解释。”卫庄打断他:“我没兴趣听你的理由。如果你当日死了,或许他还能说服自己你没有欺骗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风吹过来,盖聂的头发轻轻拂动着,他闭上眼睛。
卫庄的声音在风中传来,听不出远近:“师哥,这是最后一次我顾念师门情谊。”
盖聂张了张嘴,最后说:“多谢。”
再度睁开的时候,旷野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
战俘回归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尤其是相国正在前方,代王劳军。
成叔旅营救战俘有功,督军找不到理由剥夺,不得不赏,而且是大赏。
只是赏赐的过程很耐人寻味,盖聂连进入督军府被传唤的机会也没得到,只得到督军府的口令,让他正式升任驻西域的戊己校尉。
事实上,驻西域的戊己校尉的王书早已下发,督军一直寻了借口捏在手中不肯给成叔旅正名,这次实在找不到借口。之前盖聂的头号虽是校尉,但没有文书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可以统帅的兵马,才沦落得夜潜救人要单枪匹马的境地。
奴仆宫天生缺憾,太傅当年对他的批命果真没有错过。
托相国的福,都尉不得不把校尉文书发下为他正名。驻西域的戊己校尉是五校之一,意味着从此盖聂有了真正意义上练兵、带兵、作战的指挥权限。屯城屯兵五分之三位步兵,余者为骑兵,还有五十人杂役随兵可以相互协作。
……
任职前一日,李进来找盖聂饮酒庆贺。
盖聂并没有太多兴致,他心里有事。不知道卫庄装作韩非侍卫而来是何用意,他始终放心不下天明,总还想寻个机会问问韩非。
还没等到他找到机会见韩非,就先见到了荆天明。
在淬不及防的情况下。
他上任第二天,督军传唤他去督军府听训,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盖聂赶回大营,就听说出事了。
听说相国早上临时起意巡视军营,跟着盖聂进入李进戊己军的副校尉李进不肯按照都尉的命令行事,言语中多有按章办事的意思。都尉直接说成叔旅治军不力,顶撞上司理当重处。
事情到这里最多也就是李进受罚就行,有盖聂在,总不至于砍他的头。谁知相国这时不知为何唯恐天下不乱,提出比试一场,如果李进胜得过他的亲随,便按照戊己军的规矩办事;如果李进胜不过,那便军法处置。
这个时候说军法,就是入校场前签下生死状。
李进咬着牙应了,转头让军中弟兄给盖聂带话:生死状是他自愿签的,是死是活他都认了,让长官不必为他多事。
校场内外,戊己兵营肃杀成圈,李进面色严肃地站在场中。
韩非笑眯眯地点点头,懒洋洋对着身后的人说:“天明,你这几年日夜苦练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你只要杀了他,那个人自然就不会再把你视若无物。”
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人从韩非身后站出来,黑衣束身,手持一柄玄铁利剑,眉目阴沉沉,带着一丝戾气,看向场中。
第 19 章
李进握剑在手,学者盖聂的扬子做了一个“请吧”的姿势,
而约战的另外一个人却是冷笑一声,‘呛’一声拔剑出鞘,身形一动,一道苍白的剑光已然劈下。
……
论生死经验,李进也算是数十次在死亡边缘铤而走险过,他没有师承的剑法,但贵在务实不花哨。对方是个年轻人,但看得出得自名家传授,先前相国也说他这几年狠下苦功,决不可等闲视之。
剑上的差异很快让局势趋于明朗,李进步步后退,肩膀手臂挂彩。
与他出生入死的战友情绪急躁起来,但碍于军令生死状,又无法上前助战,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大。
……
盖聂就在此时赶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无法阻止一场生死角斗。他将目光看向韩非:“相国?”
韩非连忙用扇子托住盖聂欲向他行礼的动作,侧开身避过,然后略微弯下腰道,用仅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先生不可如此,劣者受不起。”
盖聂目光投向场中:“这是何意?”
韩非咳嗽两声:“年轻人,经不得激罢了。我不过说一句,他们就说按照军中的规矩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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