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赶紧给爷上菜去!桌子就在这里,一块坐怎么了?”云少康哼了一声,十成十的地痞强盗腔。文谨听了酒保的话想换去空桌,不由分说就给云少康摁下了。
酒保一看遇到了不讲理的,蹿得比兔子还快,连忙下去准备酒菜去了。
“请问公子有何指教?”那人终于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嘴角一提就是个得体的笑容。
这人的正脸倒也叫云少康心里一惊,可是终究厌恶在前。他凉凉地道:“没什么,就是公子让我想起一位故人,因此想跟公子喝一杯。”
“哦,在下与公子萍水相逢,不知公子的故人……是个怎样的人?”锦衣公子的笑容里多出几分兴致来,语气很是柔和。
“哦,他家世显赫,是江湖上有名的望族。他自小就锦衣玉食,家人也宠着他,因此难免瞧不起出身微贱的人。有年春日他出门游玩,不慎跌下山崖。山崖虽然高,但是崖上长着树丛,崖下是条河。借着这两样,他并没有摔死,但是受了重伤,随着小河向下游漂去。”云少康难得敛去笑容,沉下脸来。
“这个山谷少有人迹,救了他的是位独居的少女。少女正值年少,明艳动人,粗布麻衣都遮不住她的光彩。少女会吹笛子,而且吹得很动听。他虽然家中早有侍妾,却觉得都比不上这个少女,少女鲜见外人,自然也对着他芳心暗许。”
“后来他的伤好了,少女想他留下来,主动向他示好。他心下早已悸动不已,可他还是忍住了。他说,你且待我回家换件体面的衣服,风风光光再来接你可好?他注重形貌,这么多天来,宁肯穿着刮坏的锦袍,也不肯换干净的麻衣。”
“少女三番五次求他留下来,可他还是执意回去。临走前,还拿走了少女的笛子作为信物。可是,当他穿着最好的衣裳,抬着接亲的轿子,再来到这个山谷的时候,却再也找不见那个少女了。山谷下面,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林,根本什么都没有。后来,他只有每日吹着少女唯一留下的那支笛子,怀念着这场梦。”云少康低着头,捏着杯子的手指骨节发白。
“公子说的……与《空林幽梦》这曲子的故事,好生相像。”锦衣公子半晌才道。
“是么……不知公子,可否遇到过这样的,弹琵琶的少女?”云少康眯起眼,笑得有些促狭。
“不曾。”锦衣公子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又更快地弯起嘴角:“公子若对这曲子感兴趣,在下虽技艺不精,倒还能博君一笑。”
“不必了。”云少康喝干杯中的酒,离开座位与文谨一道付了账,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锦衣公子也喝干了酒,用筷子捡起碟里最后一颗花生米,远远望着两人消失在远处。
莫名其妙,文谨从头到尾都这么觉得。
云少康恢复原状的速度也令人咋舌,该无赖还是无赖,嘴上的便宜从来不肯少占一次,还跟前几天一样没完没了。
走到天色黑下来,也再没遇到酒肆客栈,更不用说城镇村落。幸好两人之前在宾来镇买齐了各种材料,晚饭自力更生也足以应对了。
云少康自告奋勇要下厨,非要文谨尝尝他的手艺。文谨便也由他了,揽了些劈柴、架锅、洗米的杂活。
粥煮好了,揭了锅盖,迎面扑来的不是意料中的米香和菜香,而是……铺天盖地直冲脑仁的一股糊味。
借着火堆的亮光,文谨抄起锅勺搅了搅,糊味不光更浓了,锅底糊掉的米和菜也浮了上来,整锅粥焦黄的颜色看的人直倒胃口。
云少康挤开杵在锅前半天不动的文谨,笑得眼都眯了:“怎么样,怎么样,盛起来尝尝吧?”
“看着……像不像你吃进去又吐进锅里的?”云少康舀了一勺刚送进嘴里,随着文谨这话音落地,就全吐了出来,所幸还有点意识,没有真吐进锅里。
“糊了……”云少康皱着一张苦瓜脸,擦擦嘴,歇过一口气,强笑道:“恩公,虽然味道不太好,可是浪费可不对……”
于是,这顿野菜粥就在云少康热情的劝饭中勉强下了肚。除了第一口之外,云少康吃得津津有味,别说吐出来了,那一脸不知今夕何夕的表情,直让文谨有种他碗里跟自己碗里装的完全是两样东西的错觉。
文谨喝完最后一口粥,听着鸟儿归巢的啼鸣,庆幸自己尚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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