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慕容青睡在自己榻上,忽听一个阴沉嘶哑的声音不断唤他的名字。
两眼陡然睁开,慕容青眸中闪过一丝厉芒,“谁?!”
与他一墙之隔的慕容白听见声音,伸手敲了敲墙壁,问他:“怎么了?”
慕容青借着窗外的月光四下看了看,房中并没有什么人。
墙那头慕容白又敲了敲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慕容青又定睛看了看虚空中,还是什么也没有,那声音也消失了。
“没事……我做梦了……”慕容青只好讷讷道。
慕容白又侧耳听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便又倒下安眠。
慕容青兀自坐了半晌,没等到什么声音,他这下是真疑心自己在做梦了,于是也躺下睡觉。
才闭上眼不过少顷,便又听见那声音唤他道:“慕容青……慕容青……”
慕容青这次不说话了,也不睁眼,死死闭着眼,心内只告诉自己是在做梦。
却听一声轻笑,“做梦?这可不是在做梦啊……慕容青,你不记得我了吗?”
“谁?你是谁?”慕容青没有出声,在心底发问。
“我是司马渊啊……你不记得了吗?”
慕容青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脑海里搜寻了千百遍,还是找不出这么一号人来。
“我不认识你。你在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话?”慕容青依稀感觉得到,这个人在他的梦里,在他的思绪里,他必须要用心声与他交流。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那声音邪邪一笑,“你忘了,慕容白要死了的事,还是我告诉你的呢……”
“谁要死了?”慕容青愕然问。
“你的哥哥啊,慕容白。”声音一顿,也不管慕容青是什么反应,又自顾自道:“现今我被石牛镇的结界困住了进不去,所以救不了你哥哥,你要自己救他,明白吗?”
慕容青双唇紧抿,思忖片刻,心内暗道:“我只相信我哥。”
那声音啧啧叹息,道:“你哥不会告诉你的……唉,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同你说也没用。看你现在这样子,记忆应该也没了吧,慕容白果真心狠……罢了,你也是个可怜人,被耍得团团转……不说了,再见吧小慕容——”
话音落下,那声音果真消失无踪。
慕容青细细回想他那番话,越想越不是滋味,只因他说到了症结所在——记忆。
慕容青是知道的,自己的记忆空缺了一大块。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总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东西,关于自己,也关于慕容白。可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而且,他只记得之前他们在水仙教,现在在石牛镇,但怎么从水仙教到了石牛镇,他却是完全没印象。
他的记忆,像是被封印了——这是当初他修习封印术时就隐约怀疑过的事情。
可他不敢把这种怀疑告诉慕容白,也不敢求证,只能一个人默默推断。
现今这种想法却被另一个人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慕容青开始动摇。
四周已经悄无声息很久了。
慕容青睁了睁眼,看向头顶的白纱帐子,眼前浮现出慕容白浅浅淡淡的笑容。
一开始,他从水仙教圣潭醒过来,慕容白告诉他他们是兄弟,还给了他“慕容青”这个名字;后来慕容白便教他读书识字,却不许他出院子——为什么会不许他出院子?
再后来,慕容白几次三番要教他修习术法,为何最后都不了了之?
到了石牛镇之后,慕容白却突然急匆匆地让他一下子学许多东西,还命他每日都要去濯清池里沐浴……
一直以来,他都顺从着慕容白的话做,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且……有时候,慕容白看他的眼神,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眸中时而有憎恶,时而又有愧疚。
慕容白也许真的瞒了他很多事——这是慕容青在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的东西。
他深深呼吸,胸膛缓缓起伏,再度闭眼,入定。
“你还在吗?”慕容青小心发问。
没人回答。
“司马渊?”慕容青又问。
许久之后,才又响起那个声音:“怎么?”
“你可以告诉我,我究竟是怎么来的吗?我真的……没有记忆。”慕容青有些忐忑。
司马渊的声音却有些恹恹的,像是急着要睡觉一般,“明日再说罢。明日你起床,画个传音符咒,上面写我的名字。我会来找你的。”
第二日一早,慕容青是被慕容白叫醒的。
彼时慕容白正端了早膳到他房间,却见他还未醒,便轻声唤他。
慕容青迷迷糊糊地睁眼,“哥。”
慕容白笑了笑,“今儿怎么起这么晚?昨晚做什么梦了?”
慕容青一愣,想起昨晚经历的事来,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慕容白。又一思量,慕容青试探着道:“我梦见……我的记忆被封印了。”
果不其然,慕容白的眉梢微微动了动,脸上神色有一瞬的变幻,却立刻恢复了平静,“什么封印不封印的,你只是生过一场大病,才忘了些事情。都不是要紧事,记着也无益。”
慕容青面上点点头,心里终究存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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