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仔细想过,如果果真是他爹为了办案吩咐李马劫镖,那么这笔银子有很大可能会被当做证据放在尚书府,或者已经到了刑部。
但后者的可能性要小得多。如果按正常流程走,根本不会有李马劫镖这件事,刑部的人大可以直接办。也就是说,这件事,王佑仁是想暗中处理,或者至少说,交给了李马而非刑部处理。
那么水仙教的人要动手就只能选在今夜——月黑风高,人多喧杂。
所以元芳一直忐忑不安,却又不知如何面对两方的冲突,索性便顺着李芙妆给的台阶下。罢了罢了,还不如早早安睡,两耳不闻便可装作事不关己。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一走,刚好错过了今日寿宴的“重头戏”……
李马气宇轩昂地踏进尚书府大门时,王尚书正与众宾客聊到兴头上。王佑仁听见下人附耳禀报说李马来了,眼角的纹路又深了几许。
“王大人!李马因事缠身来晚了,还请王大人勿怪。”李马带着人三步并做两步行至王佑仁面前,躬身抱拳道。
“哈哈哈哈哈,老夫正等着你呢!”王佑仁以手示意李马入席就坐。
接着,王佑仁将李马大大方方地介绍给了诸位大人,将他夸得文武全才丝毫不逊于元芳。
其实,当初李马被赶出教找到王佑仁时,王佑仁就已经明显表现出要提拔他的想法。但当年李马为了水仙教拒绝官位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此一个江湖性情中人,只怕要做官还有些欠缺。
因此王佑仁便以礼部侍郎张世冲贪污一案考验李马,一则是看他能否斩断与水仙教的情谊,二则是为他造一份功劳方便其他大官能够接受他。
李马也确实不负他所望,快准狠地劫了银子,在押镖箱子里找到了暗格以及暗格里的走镖交易凭据。
一切蓄势待发,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事情披露出来。
但这时机却不是今夜,毕竟是王佑仁的寿宴,李马不会蠢到来破坏气氛。李马原本只想着为了王尚书对自己的赏识,无论如何也该备一份厚礼来贺寿。奈何却在泥土教中发现了水仙教派来的探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使计让水仙教的人将一箱假证据给运了回去。
只怕水仙教派来的那几个人现在还沾沾自喜以为立了大功。
不过虽然耽误了来尚书府的时间,好歹也算摆了水仙教一道,李马不亏。
【八】
王佑仁是何等精明人物,早也料到水仙教会去找李马的麻烦,也料到了李马并非等闲之辈。如今见李马神清气爽地前来祝寿,便知水仙教已经中计。
只是,王佑仁以粗糙指腹摩挲着衣袖上金线绣成的花纹,眼神晦暗了几分,水仙教真的会完全想不到吗……
正在此时,一小厮慌里慌张自东厢那边疾奔而来,却被管家拦住不许其闯入宴客厅。
小厮向管家禀报了些什么,面色异常急切的样子,管家只挥了挥手让他退下,旋即转头看向王佑仁。王佑仁恰巧也在看着这边,管家微微朝他点了点头。王佑仁面上没什么变化,眼里却透出一丝精光。
管家自然看懂了王佑仁的眼神,步履匆匆往东厢去了。
正厅内仍旧是一派灯火辉煌,众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墨蓝色的天边飘着一团灰暗的云,被一阵疾风吹散开来,逐渐挡住了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弯月。东厢的喧闹嘈杂也逐渐掩盖了正厅的欢笑声。
月至中天,尚书府西南方的一间寝房里,一人伏案而眠,突地如一只受惊的青蛙般弹了一下。元芳猛然直起身子,握着扇子的手心已然汗湿一片。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觉得心跳突然急促起来,神经莫名地紧绷。
口干舌燥,元芳强压下心头惶惶之感,伸手去拿茶壶准备倒点茶水,却不想手上一滑竟将茶壶整个摔到地上。
瓷器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声音在偌大的屋子里显得异常刺耳,门外侍卫已经急忙推门而入,抱拳急急道:“少爷无碍吧?”
元芳却已顾不得回应他,因为随着房门的大开,外面喧哗的声音纷至沓来。元芳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侍卫,踏出一步望向东厢的位置,摇晃的火光刺得眼底生疼。
他仿佛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铁甲撞击的声音,抖着嗓子问:“那边、那边出了什么事?”
侍卫应声答道:“回少爷,东厢有盗贼潜入,人数众多。大人已经派人捉拿,少爷不必担心。”
派人捉拿……
此刻元芳才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听到了铁甲撞击之声,那是尚书府最精锐的一支侍卫队。
元芳怔怔地望着东面,心底忽地一松,看来父亲早有准备,水仙教派来的人只怕逃不掉了。若是贺小梅已经将自己的态度向晋磊等人讲明,他们又损失如此惨重,只怕自己与水仙教终归要成为陌路。
一旦料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人就突然镇定了下来。
元芳此时居然一点也不忐忑了,只朝侍卫慢声道:“你和其他守着的人都到院子外面去罢,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
侍卫迟疑了一瞬,但见元芳脸色苍白僵硬,便未多言领命去了。
这一夜,元芳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那些喧哗的人声,摇曳的火光,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辛苦熬至黎明,元芳马不停蹄就要赶往东厢了解昨夜情况。在他拉开门的同时,窗边闪过一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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