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屋,碧玺便伺候着衍宣和将身上的披风给脱了,又给他换上新的手炉,等着小宫女们端来洗脸水的空隙,碧玺不无嗔怨的道:“殿下怎的又穿上这件前年的披风了?这都旧了,也不暖。虽说殿下不爱今年制的那两件,去年陛下赏的那件红狐的也能穿啊!殿下去年时不是还很喜欢么。”衍宣和只抿着唇笑,任身边的侍女唠叨,却没说什么。
这要衍宣和如何能说出口?说他知道那身披风是衍宣可辗转送给他的,说他甚至还知道,做这身披风的毛皮全是衍宣可亲手猎来的。说他还知道,他的弟弟衍宣可喜欢他,而他只能选择拒绝?这些理由他没一个能说出口的,只能沉默以对了。
碧玺看着眼前称得上是玉树临风的少年,感受着他无言的纵容,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酸楚。她如今已经二十了,是这东宫里握有实权的大宫女。可这些又能算什么呢?若她能出宫,等放出宫去也已经三十了,那时还会有什么好人家肯要她?若是不能,一直便在这宫里当她的女官,能一直像如今这般倒也还好,可过几个月,东宫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便要到来了,等到那时她又能算什么呢!
更何况……碧玺将手中拧干的帕子递给衍宣和,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情意。只可惜衍宣和看不出来,而看出些端倪的善财等人却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共事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了感情,而且若是碧玺真与殿下成了,那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等用过午饭,衍宣和便到了书房里,他每日仍要抽出些时间习字的,只是之前是为了练习,如今却是为了静心。他已经快到十八岁了,而上一世昭帝便是在他十八岁时开始重病,最后一病不起乃至驾崩的。离现在已经没有多久时日了。
只是最让衍宣和想不通的是,前世他与昭帝并不亲近也就罢了,可以说是昭帝掩藏得颇好。如今他也算是有了太子之实,更救过昭帝一命,与昭帝日.日相见,有时候距离也挨得极近,可他却看不出昭帝有分毫病色,依然还是很健康的模样。
可是这不对!离衍宣和十八岁不过只有短短的六个月了,他记得极清楚,当初昭帝的病情被发现,就是在他十八岁之后的一个月,昭帝当着众人的面吐出了口血!若那是急症爆发,不可能昭帝之后还可以拖了将近一年,若不是,这如今就应该能看出些什么才是!难道是他的重生改变了昭帝的病情?这不可能,之前改变的那些事,都是因为他的参与,这才发生了改变,他如今可没请太医来给昭帝看过诊,他又怎么可能影响昭帝的重病呢!
手握着毛笔在纸上下意识的勾画,谁也不知道,此刻衍宣和的心里已是惊涛骇浪,除非昭帝的重病以及死亡的事实,都有衍宣和的参与,或是受衍宣和的影响!可是这怎么可能,自己是绝无可能参与到害死昭帝的事情的!那……衍宣和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个细节,他对前世自己重病之时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但他当初发病之时也是吐了血的!昭帝也吐血过,之后也只能在床上静养,不能稍动。只是昭帝受到了精心的照顾,直到死还是能动,能说话的,不像他,死之前还要忍受郑皇后与郑.源的羞辱,身边连个真心对他的人也没有!
当年还有流言说过,这疾病要么是衍氏一族子嗣都会有的病症,要么就是前朝的诅咒!当时病得还不算重的衍宣和只是一笑置之,如今想了起来,却是毛骨悚然,他根本就不是衍氏的子嗣啊!他只不过是宫女与侍卫通奸生下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得衍氏独有的病呢!若这怪病不是因为血脉,而是人为呢?突然想到这一点的衍宣和手指一抖,正写的这一页却是毁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搁下笔,令善财将那纸张扔掉,这事情可要好好盘算一下了。
昭帝去世后,得益的只有衍宣和,以及一直支持他的郑氏一族。衍宣和自己即位后,把朝权全让给了舅舅郑.源,更是全无自我,一心愚孝,最后等他重病之时,郑氏差不多已经把持了六安的朝堂,只怕郑氏不但不会发出他那封让衍宣可回京即位的诏书,反而会直接篡位自立了吧?这样说来,只怕是郑氏所为的可能性最大了。
可郑.源有那么大的胆子么?而且衍宣和死前也听了郑.源与郑皇后的谈话,郑皇后当初连那样的隐秘也说了出来,若真的是他们下的手,郑皇后会忍住不炫耀吗?
而从另一个角度说,其实也有可能是前朝叛逆下的毒!从自己身上所中的寒毒可就以看出,叛逆的手中还是很有一些特别的毒物的。昭帝驾崩,又没有定下两位皇子的身份,到时两方相争,他们便可浑水摸鱼了!只可惜衍宣可当年做出了退让,最后是衍宣和平稳登基。前世衍宣和驾崩,郑氏必然舍不得手中的权柄,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衍宣可,而衍宣可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六安到时肯定又会乱起来,给了前朝余孽们东山再起的机会。这样一想,似乎也能说得通。
想了好一会儿,衍宣和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以他的思路,想来想去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当年他们到底是如何投毒的?确定了自己是太子,到底是不是改变昭帝寿命的原因?衍宣和颓然的推开了眼前的折子,这是昭帝为了锻炼他,特意选出来给他批改的作业。心里却想着自己要是能像衍宣可那般聪颖便好了,自己占着重生的优势,论起处理政事,杀伐决断,没有一处能比得上他,实在是失败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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