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个佐明兰生性比较直爽,对这种名义上些微的差距也不怎么上心,加上他与佟耀顶一直也是兄弟相称,更加不计较这些小节。老祺王对他而言有知遇之恩,惋惜老祺王殉国未能继承大统也很自然,后来凭空冒出来个云端来,硬生生顶了本来该属于云肃的皇位,佟耀顶跳脚,这些刀枪上打拼的人重义气,他也就跟着生气起来,但几年下来见云端治国也治得挺漂亮,也就渐渐没了意见。这次回京来,皇上无嗣、皇宫失窃的事情虽有跟着谏了几本,但听说汪云崇在百川山庄赢了论武大典,倒还是诚心相贺的。
汪云崇自然是打听过这个老将军的性子的,于是谦恭道:“不敢不敢,许多地方还要向佐将军多多请教。”
“诶,”佐明兰摆手道,“老夫在边外打了几十年的仗,都是跟蛮子打交道的,是粗人,这京城里头朝廷里边的事情是细活,我在这儿是外行,汪大人就不要过谦了。”
两人客客气气地聊了一会儿,汪云崇言说皇上召见,不能让皇上久等,便先告辞离开,两人再互相施礼,彼此别过,往相反方向走去。
未走出两步,佐明兰忽然转过身来,喊住汪云崇,汪云崇心底奇怪,却也不能表出,只得面带笑意地又转过去,问道:“老将军还有事么?”
“没有没有,”佐明兰也是笑意盈盈,道:“只是忘了说一句,恭喜汪大人哪!”说罢意气风发地出了华阳门。
汪云崇不解地挑眉,论武大典一事有这么可喜么?还麻烦这个老将军特意道这一声喜?
兀自摇摇头,快步向御书房走去。
汪云崇进御书房是有特许的,只要周边没有别人,可以直接推门而入,而此时推门而入所见到的景象,就是九五之尊毫无形象地双脚翘在龙案上,束发的金冠随着脑袋歪在一边,阖着眼睛,只在听到雕花大门被推开时略略睁开。
汪云崇嘴角一搐,强忍着被逗乐的笑意,一撩下摆双膝跪地,不合时宜地行了一个完完整整地大礼:“臣,汪云崇,参见皇上。”完了还以首顿地。
云端起初吃了一惊,反应过来之后睨了他一眼,道:“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拿朕寻开心,好吧,既然你这么守规矩行了这么大一个礼,就先跪着吧。”
汪云崇仰起头来,笑道:“皇上不让平身,臣自然只能跪着。只是皇上这龙案实在太高,皇上又是这么个姿势坐着的,且不说这个君臣之间交流困难,若是臣在这龙案下偷笑什么的,皇上怕也抓不到了。”
云端白了他一眼,心情却渐渐好了起来,道:“行了行了,堂堂十二卫总领,趴在那儿像什么样子!”
汪云崇抖抖袖子起了身,凑上前来,挑眉道:“皇上不是说这几日都在享受合家融乐么?怎么累成这么个样子?”
“合家融乐?”云端抱怨道,“这话你也信?朕白天要上朝完了还要想着召集臣子解决这个摆平那个,晚上太后兴致好,大摆筵席歌舞到深夜,朕也得撑着精神陪着。小云萄刚满一岁,会开口喊父皇了,也不知是谁教的她,说得忒好,字正腔圆的,太后和澜妃听得都心疼,恨不得她喊一声朕就能应一声,所以朕还得常往澜妃那儿去,省的太后唠叨。”
汪云崇听出了味儿,笑道:“皇上这是嫌身边不新鲜了?!”
“新鲜?”云端再次挑眉,凑近汪云崇,道,“朕身边几时新鲜过?后宫那几个哪个不是为了安抚老臣子娶的?也就太后挑的一个澜妃算是没什么花花肠子。就连老实巴交的柴闻厚,最近都在想着把侄孙女弄进宫来,这还怎么新鲜?”
“所以……”汪云崇话锋一转,道,“皇上前阵子才那么频繁地出宫,寻新鲜去了?”
云端看汪云崇一眼,想来也知道董之弦一定是什么都跟他主子说了,于是道:“朕哪有心思寻新鲜,自然为的是禄王的那个案子。”
“皇上,”汪云崇微微正了正神色,道,“现在佟、佐几位将军回京,祺王爷身后的势力增添了不少,前阵子看希传来的密笺,说佟耀顶一回到京城,连皇上安排的别馆都没进就直接进了宫,皇上身边此时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这禄王案子悬疑甚多,查起来既费时日又费人手,就不能缓一缓么?”
云端略略耸眉,道:“放了二十多年的案子,好不容易有了眉目线索,此时若不抓住,难道还再等个二十年不成?”
“皇上,恕臣斗胆直言,”汪云崇道,“皇上一再催促十二卫查禄王爷的这桩谜案,可是别有深意?”
云端难得地一怔,随即抬眼看了自家爱卿一眼,道:“崇,你很聪明,所以只用了不到五年就做到了十二卫总领,但你太聪明,这就难说你日后有没有好处了。还记得当年你初入十二卫,徒手降服八个持剑刺客后,朕第一次召见你时说的话么?”
汪云崇神色一凛,道:“皇上说,初见臣便觉得难得地亲切,夸臣做事利落,愿……拿臣当兄弟看待,臣万不敢当。”
云端点点头,道:“你还记得,朕便欣慰了。当时朕初登帝位,身边没半个可用的人,而你是第一个愿意站到朕这边,而且真心为朕一直考虑到今天的人。朕这话不假,所以才不跟你讲究那些个俗礼,你也知道,朕多少事情都是放心地交给你的,瞒谁,也不会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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