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建《爱你一生嫌不够》
墨然自恶梦中醒来时,口中轻唤着雪宁的名字。
"公子!"书童急忙擦去眼中的泪,扑到床前看着墨然。
"他来了么......"墨然一双失神的大眼睛愣愣地望着门口,眼睛里写满了期望。
"公子,咱们......咱们不想他了。"
"你......你有没有跟他说......我今天咯血了......"墨然依旧愣愣地望着门口,眼睛里的希望却变少了。
"我......说了。"
"他没说什么时候来么?"
"他......他今夜成亲。"
"......"
墨然的神色一下凝固了,他的眼睛依旧看着门外,生机却一丝一丝地消失了......
数年前,樱花堤上初见那人,少年裘马,雄姿英发。沈墨然生长于江南,一副清致风骨,第一次见父母双亡前来投奔的表兄弟秦雪宁,便被那一副北地潇洒少年的英雄气概所折服。心里就那样滋长起千般情愫,但一点痴心却无从说起。
遥想当年,雪宁是如此光彩夺目,自家兄弟姐妹八人,总是悉数围在他周围,听他讲北地军营里金戈铁马的旧事。几个兄弟总是听得摩拳擦掌,姐妹也都小脸通红,眼睛里满是崇敬羡慕的光彩。而每至此时,雪宁总会凛然道:"大丈夫自当为国尽忠,学会文武艺,沙场抗强敌,方不负这一身热血。"几个兄弟往往喝起采来,只有墨然淡淡地听着,心头浮起喜悦与哀伤并存的一种奇妙感觉。
不是不想和他习武切磋,只是身带恶疾无法支持,每次他轻蔑地说笑,要墨然好生将养时,墨然就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强烈的厌恶。他对自己始终是轻视的吧,用那样语气说墨然漂亮得像个瓷娃娃,只是不能碰啊,然后就和几个猴子一样顽皮的兄弟疯叫着跑走了......每当这时,墨然的心就会疼得滴出血来。
虽然病魔缠身,但墨然也是个血性男儿呢,就算不能与兄弟一般习得刀枪骑射,但头脑却不输人,诗一手,画一手,书一手,虽说不上大家,但这般年轻,纵算是在这人才倍出的江南文苑,也是叫得出名号。更何况抚瑶琴,吹洞箫,填玉词,种种风雅,系于一身,连小王爷都会专程请他去捉棋品茶,谈诗论画。天知道这番努力挣扎,到底是为了谁呢?还不是想在那人眼里,并不输得太多......
幽暗的屋子里灯光摇曳,墨然死死地用手按住肋下,汗水涔涔而下。原本玉色的肌肤已经微微现出黄疸,但那凄楚颜色却并未太过影响他的容貌。书童为墨然端来一杯奶羹,墨然勉强地进了一点,马上就吐了起来,黄绿色的液体只看得书童心惊肉跳,而墨然却忽然以手抚胸,一口鲜血喷将出来......书童丢掉碗哭了,墨然却凄然道:"哭什么,吐出来,倒舒服了许多......"
与他第一番较量是在父亲的生辰之日,为了小小地在雪宁面前露上一手,墨然多少日点灯熬油,作了一幅百子献寿,还特意穿了一套自己最中意的衣服。那日贺礼一呈,自是亲颜大悦,连雪宁都朝他看过来,墨然心里也是小小得意,难免有些忘形,就又多吹了一曲洞箫。箫随心生,难免呈现了悲凉哀绝,又难免有些对爱的期许,等他注意到父亲的脸色时已经晚了,墨然只好硬着头皮将曲吹完,讪讪地退下。
"哼,一个男人,作这等妖冶之姿,在父亲寿宴上吹这淫靡词调,真是下贱!"父亲的一个姬妾嘀咕道。
"他娘就是青楼出身,他是不是将军的种谁知道呢,你看他哪有一丝武将风范?倒是窑子里的诸多本事,无一不精通呢。你有所不知啊,这孩子常去给小王爷吹箫呢......"之后的刺耳笑声让墨然几乎要钻到地缝里去,吹箫,墨然在她们的眼睛里可有多么不堪啊......
雪宁大步上前,为父亲表演了剑舞,墨然完全看呆了,他这才知道以男子之躯做舞蹈之姿有多么洒脱俊逸,刚柔并济,就在那一刻吧,整颗心都扑在了那个男人身上。雪宁舞毕,朝墨然看过来,然后轻轻一笑,墨然似乎产生了错觉,只觉得那一刻所有的花都开了......
依次序,雪宁坐到了墨然旁边:"喂,你吹得真好听!"
"啊?"墨然一愣。
"还有你的画,真好看,你的手啊心啊,都是什么做的啊,如此的灵慧,可把我们这些粗人比下去了......"
墨然吐了血,感觉身体稍微舒缓了一点,就挣扎着坐起来,让书童给他准备纸笔。书童知道墨然想留些遗言,也不敢问,只哭着去拿了。
自那日寿诞之后,雪宁便常来找墨然,或看他作书法,或与他下象棋。雪宁常说下棋犹如对阵,双方的心思全在这攻杀战守中显现,面对雪宁的大开大阖,墨然则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如此便自然是墨然胜得多些,雪柠也常夸赞墨然聪明,若是将来做将军,那自是会打胜仗的。墨然知道以自己的残破身躯,又哪有机会继承将军之位,但他仍然喜欢听雪宁这么说。
墨然的肝疾自十六岁后便慢慢发作了,然而只是慢性的疼,钝钝的,扰得他寝食难安,人也瘦了下去。雪宁常来看他,也知道他是真的病了,为此也越发地疼惜墨然,而墨然每次若见了雪宁,心情舒畅,身子也就好过些了。日子就这样不徐不急地走,墨然对雪宁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他相信雪宁也一定有所感应。
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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