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逼他跟那个女演员谈恋爱,他不愿意,演出也越来越少。他那时候老说,这是阴谋,说自己被骗了。”
“我总觉得,再待在香港,他就该疯了,就求公司,让他回北京几天,没想到公司还让他进组拍戏。”
“我们是被骗了,我们只是想唱歌。”
舞厅里,大幕上放着任东某次表演的影像。他带着浅笑,跟歌迷打招呼:“唱一首我自己写的第一首歌吧!还单身的朋友们要注意了,这首歌是祝福你们的,也是写给我自己的,写给我心里那个人。”
悠扬的小提琴前奏过后,江流听到任东唱起了那首熟悉的歌。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江流三天没出屋,正好学校也停课了。
一直昏睡着,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后来实在口渴得不行,才起身去喝水。水杯里还有一点水,可江流没力气,刚拿起来手一滑,水杯摔了个粉碎。
那水杯,原来是个水果罐头,江流用了好多年。
他跪在地上,盯着那些碎片,眼泪流了出来。掩面深呼吸,他像是要干呕似的哽咽着,嚎啕着,“呜呜”地哭出声来。
墙上挂着装裱好的木梳,表面的玻璃泛着光,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人。
窗外,学生在闹罢课,江流的哭声湮没在了口号声中。
唐家祥第一次听说江流这个名字,是在深圳的一个饭局上。
他听说香港的明星现在很火,正好手里有点闲钱,借着到深圳谈生意的机会,发点小财。大陆现在也改革开放了,那些曾经的靡靡之音,也让封闭已久的中国人兴奋起来。那些唱歌跳舞扭屁股的俊男靓女,成为了资本家新的摇钱树。
几位来自山南海北的大佬,畅想着自己这番事业的美好前景。有个一直沉默地吸着雪茄的香港老板,一张嘴就给他们泼了冷水。
“也不见得啊!”他一脸的讳莫如深,“九龙有家公司就被告破产了。”
几个大佬赶紧追问,十分好奇,唐家祥也竖起了耳朵。
“他们签了内地的歌手,让人家搞绯闻,还拍些不入流的3级片。大陆人嘛,长在红旗下,哪受得了这个,一不小心学了坏,经纪人也没管,吸粉死掉了。”
“哪知人家也是有背景的,直接一个律师团过来打官司,有理有据,说是他们逼死的。那个打头的律师,还是个大学教授,一个月三次的跑香港,告了一年啊,那个公司赔死了!”
“啊,这事我知道!”另一个肥头大耳的大佬出声回应,“法院在我的地盘上,那个公司就找我让我搞点动作,给他点教训,还说见血也不要紧。可现在不行啊!这种有来头的大陆人,谁敢动啊!”说着还掏出了照片,“喏,就这个啦!北清大学的教授,姓江的。”
那段时间,唐家祥正玩男孩玩得开心,看到那张偷拍的照片,只觉得这位教授眉清目秀,十分可口。
一年后,当唐家祥在酒会上再次见到这位眉清目秀的教授时,只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是谁。
凤凰山陵园坐落在北京城西边,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江流搀着老迈的任家老两口从陵园走出,正是上午太阳光最和煦的时候。
唐家祥坐在车里,看见他掏出一张存折,交给两位老人,又说了几句什么,鞠了一躬,朝着这边走来。
坐上副驾驶,江流系好安全带:“走吧。”
老两口拿着存折,看着车开走,直抹眼泪。
告了一年,等了半年,江流终于为任东的父母赢得了一笔巨额的赔偿款,今天刚到账,就带着他们一起来任东这里了。
墓碑上的名字还是按户口本上走的,“任东风”,江流看着这三个字,总觉得那个傻小子并没有睡在这下面,总觉得他还在。
他打开车载音响,前奏之后,任东年轻的声音响起,江流闭上眼睛,看到任东在朝他笑,带着甜甜的酒窝。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
作者有话要说:
①1987年中央电视台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蒋大为演唱电视剧《西游记》主题曲《敢问路在何方》。
第48章 四十七
在太原下了飞机,又辗转坐了火车和大巴,江流跟着玉珍,终于来到平阳县城。
依靠古城发展旅游业,平阳县城几乎和古城融为一体。古城外两三公里还依附着县城的房屋,再往远了去,就没什么人烟了。
古城外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拉客的商贩,举着住宿、吃饭的牌子招呼着来往的旅客。江流拉着行李,感觉自己是来旅游的。
没有跟随拥挤的人潮,玉珍带着他走小门进城。长假过后,古城里依然有不少游客。江流看到,有几个灰头土脸的老外背着巨大的背包,看着小贩售卖的皮影傻乐,竟然也受到感染,瞥了一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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