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韫曦点头道:“都说长姐如母,你虽不是女子,做起这等事情,也很有担当啊。”
闻静思听出他话中并无恶意,而是由衷的称赞,不禁笑得眉眼弯弯,可渐渐地那双眼中的柔光黯淡下来,低声喃喃道:“若是母亲还在,父亲便不需事事操心,阿林的性情会温和些,阿云会放开胆量,阿心,阿心便不会被堂弟堂妹嘲笑。”他越说声音越小,萧韫曦却听得清清楚楚,右手放开了缰绳,紧紧握住腰间的手,安抚道:“好了,不说这些话,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能让你难过了去。”
闻静思一愣,会意过来,双唇微抿,淡淡笑开了颜。
萧韫曦带着闻静思一路跑出了城,两人都是十岁出头的少年,白兔载着跑得十分轻松。虽然能疾驰如电,萧韫曦也不敢肆意甩下侍卫影卫,去享受名门之驹全力奔驰下的乘风归去的快意。萧韫曦要去的地方在城外七里处,那是一个小小的镇甸,依山傍水,梯田缭绕,成熟的稻谷与黄黍一片片铺盖在土地上,二三十座房屋零零散散的立在田野间,猫和狗追逐嬉戏,鸡鸭牛羊相处甚欢,这一幕在闻静思眼中仿若世外桃源,又像是这一幅才是人间的五彩绘。
萧韫曦勒停马匹,让白兔慢慢地在田边踱步。秋风徐徐缓缓,空中有农家生火造饭的香味,有林间野果成熟的芬芳。萧韫曦在锦衣玉食中成长,在雕梁画栋的奢华中过了一年又一年,从来不觉得山城郭外的天地能美得过京师皇城,今日带闻静思来看这样一片风景,也只是觉得新鲜有余,韵味不足。闻静思坐直了身体,目光越过萧韫曦的肩膀,怔怔地透过远处等待收割的稻田,微微起伏的群山,落在了天地交界之处。他面容沉静,细细颦眉,一双杏眼之中,有雨有晴,似在回忆过往,又似在筹谋未来。
萧韫曦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说一句话,不禁扭头道:“你说想要看看农田的丰收,恰好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便带你来看,算是一点心意。”
闻静思听在耳里,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连忙道谢:“我随意的一句话殿下竟能牢记至今,我心里实在高兴。”
萧韫曦点头道:“你高兴就好。只是这田野风光,乡村粗景,看了就是看了,并无特别之处,你怎么喜欢这样的地方?”
闻静思淡淡一笑,顺了顺脸颊上被风吹乱的鬓发,轻声道:“我喜欢稻田的丰收,是因为这样百姓就会吃饱穿暖。禹州弁州十年总会有三五年闹旱灾,我记得回莲溪故里的路上,遇见过两州的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吃得是树皮野菜,喝得是露水果浆。我在京城家门之内从未见过百姓之苦,那一刻我便想,以后要像父亲一样入朝为官,去管一方城镇,解百姓之忧,分百姓之苦。”
萧韫曦静静地听他娓娓道来,语气温和语声却是坚决,心里不得不说有些动容。身边的侍读都是世家高官的嫡子,聚在一起谈笑时,也会说说今后的打算,或是只说成家当官,或是只说游历山水,或是只说继承父志,却从无一人如闻静思这样因果明晰,郎心如铁。他摇头笑道:“静思,你这样的性子,做不成大官。朝中局势复杂多变,人心诡异叵测,你心思太过纯粹,便看不清这里面的腌臜。人前称兄道弟,背后往死里整,见面互不相识,私下把酒言欢。静思,闻家在朝中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老一辈多已致仕,只得你伯父和父亲官位稍高,而你不够狠心,不够精明,手段也不够八面玲珑,如果不依靠世家的支持,仅凭自己的学识才华,你也只适合做些修纂前朝文史这样的事。”他见闻静思沉默不语,也不好此时败坏兴致,转了口风笑着安慰道:“世事无绝对,如果遇上一位明君,你这一番誓言定会深得赏识。你身世清白,有才能见地,官至丞相也非难事。”
萧佑安退位之后,萧文晟继位。这位太子在朝内大臣中的评价甚为中庸,亲和仁慈有余,敏慧坚韧不足,若说成为仁君还有几分可能,与明主一词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闻允休在家不说皇宫里的长短,闻静思也会在书院听到学子之间透露的风声。萧韫曦的安慰虽然不着边际,但是也能见着一片真心。闻静思轻叹了口气,放下忧虑之心道:“殿下说得对。”
萧韫曦笑笑,策马走到一所民居前,身后的侍卫前去敲门,出来一位中年的布衣汉子,见了萧韫曦一行,恭恭敬敬地请入小院。院内栽着一棵高大的椿树,树下石桌上摆着一席菜肴,热菜五品,冷菜三味,米饭汤水都盛在碗中,分明是早已备好,只等入座。闻静思环视了一周院落,院子是普通农家的院子,汉子步伐轻盈,伸手矫健,不是普通的农夫。他见萧韫曦面色如常,知趣的压下疑问,跟随萧韫曦下了马匹,坐在石凳上。菜色荤素搭配,浓淡皆宜,不如家中的精美,却别有一番乡村农家的味道。萧韫曦提筷夹了只鸡腿放在闻静思碗中,笑道:“你还要赶回书院,快些吃,等会儿还有寿面。”
闻静思看着碗中渐渐多起来的菜,一时间仿佛身处家中小院,温暖又惬意。轻声对萧韫曦道了声:“多谢。”便低头吃了起来。
晚间闻允休向吏部告了假,提前回到家中,亲自为儿子净手下厨房,煮了碗长寿面。闻静思先给母亲上了香,再入座用膳。一家五口人聚在一桌,父亲爱护有加,弟妹乖巧伶俐,其乐融融,闻静思只觉得自己占尽了世间的好处。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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