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进忱本对周言也怀着敌意,但是这小子太厉害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罗进忱忽然卸下了武装,开始背着家里人对周言释放善意。所以后来,全家上下只有罗进忱知道自己和周言的事。
罗进忱病入膏肓之际,任何治疗和延长生命的方法都成了变相的折磨,他知道不能指望一心只想让他“活下去”的家人,所以只好求周言帮助他提早结束生命。
帮助别人安乐死是犯/法的,罗进忱绝望地恳求周言的时候,他也在场,他劝过周言不要冲动,如果周言真的这样做了,罗家人不会理解,更不会放过他的。
丁一钊后来一度很后悔,他对周言的了解还是不够,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周言真的这么去做了。
那时罗进忱最多只能活一个月了,事发后无法发泄的罗家人,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周言身上,周言几乎没有辩驳的余地。
他知道自己的证词很有用,只要他在法庭上说,罗进忱当时是清醒地恳求周言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周言就很有可能得到轻判。
可是他没有。
“你以为罗家人不知道进忱活得痛苦,本就想早点解脱吗?如果他们肯松口,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但是他们不肯。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找拉个人给进忱做垫背的,他们心里面太怨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呆着,什么话都不要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不需要淌这趟浑水。”
父亲和他说的这段话在很多年后的今天依旧在他的脑海里时时响起,振聋发聩。
周言坐牢了四年,他无数次申请探视,都被拒绝了。他知道,周言对他非常非常失望。
在那以后,他忽然强硬地要求转专业,大胆忤逆了父亲,出国学做西餐。
一走就是几年,等到学成归来,周言出狱,他又死皮赖脸地跟了周言一路,要住到他的乡村小宅。
可谓相当不要脸。
丁一钊不知道周言明不明白,自己在他面前,早就没有任何尊严可言。也许从他拒绝出庭作证的那一刻起,周言就彻底心如死灰了,在周言眼里,自己就是个冷血的禽/兽。
后来周言是怎么答应他住进来,丁一钊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每个月交付的房租够得上在市中心租一套小公寓了。
而在过去的每一天,周言和他讲的话不会超过十句。
他们像两头困兽在交缠,伺机等待对方率先破功。
其中的感情,已经和爱无关,更像是一种……救赎。
丁一钊走了。
周言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在椅子上就这么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椅子低矮,椅背也窄,起来的时候脖子僵住了,一动就疼。
周言去卫生间冲了个澡,躺回到床上,觉得全身都快散架了,哪哪都累。
他闭着眼睛躺了会,还是困倦,但是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和韩铮之前不可言说的画面。——哎,那个时候黑灯瞎火的,两人都太入戏,也不知有没有被什么人看到。
实际上他到现在也没回过神来,觉得像做梦一样。
——韩铮啊……直男癌和未婚妻同具的韩铮,怎么可能和他一样,喜欢男人呢?!
要不是韩铮亲口和他说,他本来就和他一样,他肯定自责死了,觉得是自己把一个直男带沟里去了。
周言觉得这事不能怪自己蠢,韩铮之前藏得,确实滴水不漏的。他身上又没装“gay达”,没发现在情理之中。
当然,现在他脑子里首当其冲的是另一个问题。
韩铮为什么吻自己?
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在那个吻之前,韩铮刚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而周言也承认了。所以,他能不能自作多情地解读成:韩铮也喜欢他。
可是这样的话,凌影又算什么鬼?她不是韩铮未婚妻吗?还是说他们那只是……“形婚”?
当时韩铮说了那句惊天动地的话后什么都没多解释,周言还处于懵逼状态,自然也什么都没问。现在回想起来,没搞清楚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周言望着天花板发呆,想这世道真是“卧/槽”,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什么事儿都能来个大反转,比狗血八点档还牛逼。
他现在越活越觉出些人生的滋味来,每件事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当年要不是他老妈狠下把他“卖”给了罗家,罗进忱会自然死亡,他也就不会坐牢,之后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一个人在乡下老屋想着度过余生,这样也不会救下秦飞飞、遇到韩铮。
“蝴蝶效应”四个字太可怕了,他现在每迈一步都是胆战心惊的,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嗝屁了,自己嗝屁也还好,就怕殃及无辜。
就好比孙小珍的失踪,他直到今天都觉得,这事儿和他没有十分也有八分的关系。
可能因为周言睡着前想到的是小珍,睡醒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个医生带小珍妈看看。
周言洗漱完换完衣服到弄堂口的烧饼店买了两个烧饼、两根油条、两杯豆浆,买完后叼着一根油条就往小珍家跑。
小珍妈平时时不时接点穿珠子的手工活挣零花钱,就坐在家门口,时不时和左邻右舍的老头老太唠叨两句,脸上还带着笑容,旁人看着实在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了。
周言把小珍妈的那份早餐给她:“阿姨,您随便吃点。”
“现在都八点半了。”小珍妈皱了皱眉,“过会得吃午饭了。”
旁边头发花白的老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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