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不意自己的心事被周摇说破,抬起眼来瞄了他一眼,冷冷地应道:“单从并州一地我军的军力而言,周总管之言不无道理,但你别忘了,幽州总管李祟麾下还有三四万兵马,倘若他得知定州失陷的消息,从幽州率兵自东路向定州发起进攻,而我大军从西路夹击,突厥纵有十万大军,又有何惧哉?东路转守为攻,更为紧要的作用在于,河北道治下现有兵力,十之七八皆驻扎于并州附近,一旦突厥人发现我方之兵力集结不均之弱点,东路军挥师东进,改合围并州为攻取幽州,到了那时,竭尽我军全力,保下并州一座孤城,又有何用?故而,在获知突厥此番南侵,是东西两路并进的消息后,本王确有意发东路大军进攻定州,首先将突厥东路大军杀退至长城以外,进而既解了并州城眉之急,又可确保我河北境内大部免受突厥兵祸屠炭。目下唯一不能确知的就是,幽州我军是否已得到了定州失陷的消息,会否倾其全部兵马猛攻定州。”
杜彦、周摇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注目审视舆图移时,俱抱拳冲杨广说道:“元帅着眼于全局战事,高瞻远瞩,不类我等,只观注于一城一地之得失,方才所言,确是反败为胜之道。我等不才,愿亲提一支兵马,从突厥人手中夺回定州。”
杨广一双眼睛仍没有离开舆图,摇了摇头,说道:“昔日在长安时,我曾听长孙先生讲解过突厥用兵战法,彼等于一战落败后,决不肯轻易罢兵服输,必定会卷土重来。此时便贸然转守为攻,以我军现有之军力,为时尚早,不如稍待些时日,再视情形而定吧。”
杜彦先听杨广说到要发兵和李祟所部东西夹攻定州,继而见他又断然否决了自己要求带兵出征的请求,不解其意,正要开口问个究竟,被周摇暗地里拉了他一把,在他耳边小声劝道:“王爷已有成竹在胸,你我二人不必多问,尽管听王爷的将令行事便可。”
周摇声音虽小,却仍被杨广听了个一清二楚,抬头冲二人一笑,说道:“我其实也无十成的把握,不过是迫于并州与幽州之间的消息通道已被突厥人完全隔断,出于稳妥考虑,只能采取后发制人的策略罢了。两位总管须当谨记,唯有突厥东路大军再次进犯并州之时,一旦察觉出其后方生乱,我军方可出动进击。”
“王爷是说,如今我军既难以与幽州李总管取得联系,事先约定东西夹攻定州的时间,索性就等到定州战事重起时,再转守为攻,从西面对定州发动进攻吗?”杜彦恍然省悟道。
并州城北路,李彻等人率领着数万残兵败将,采取稳守不攻的策略,勉强将雍虞闾带领的突厥西路大军挡在了并州城北门以外,致使突厥西路大军在攻下雁门关半个月内都无法进逼至并州城下。而在并州城东路,果如杨广所料,窟合真亲率东路大军,于两天后再次从东向西,对驻扎于并州城东的隋军发动了猛烈进攻,杜彦、周摇两位行军总管按照杨广战前做出的部署、安排,据垒固守,稳扎稳打,专等突厥后方乱起,再率兵主动出击,展开全面反攻。
并州城外的两路战事相持了十几天之久,隋军和突厥两方的人员伤亡都达到了万人以上,终于等到了突厥后方乱起的那一天。
不过,与杨广事前所料不同的是,突厥东路军主将窟合真率军对并州城东隋军营垒久攻不下之时,突然接到来自定州城内留守部队的禀报,声称有一小股隋军从东面幽州方向偷袭了突厥东路大军向关外撤军的要道——砂城,切断了他所率大军的退路。
窟合真得报后丝毫不敢大意,立即传命染干继续率军向并州城东的隋军发动猛攻,而他自己则率领着三千铁骑一路疾驰,返回定州,赶来解砂城之急。
待窟合真带领定州留守的一万突厥军队,将一座弹丸之地的砂城团团围起,派出斥候进一步打探得知,率军偷袭砂城得手的正是隋朝幽州总管李祟本人。
带领区区两千人马就敢来偷袭砂城,这位幽州总管李祟敢情是活够了吧?窟合真得报后冷冷一笑,随即下令对砂城发动了猛攻,想要在三两天的时间里全歼城中守军,重新夺回砂城。
哪知,李祟带来的兵马虽少,论起作战顽强来却远胜过攻城的突厥军队,窟合真指挥人马,一连攻了七天,也没能攻下一座小小的砂城,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了。
这时,有帐中亲信的谋士给窟合真出谋划策:“特勤,据某所知,隋朝的这位幽州总管李祟是其朝中太师李穆膝下的三公子,如果特勤能许他以高官厚爵,劝他归降我突厥,诱他献出幽燕等州,岂不强于攻下一座并州城?”
窟合真起初尚有些犹豫,认为一举攻下砂城,擒获李祟指日可待,犯不着使用计策劝降于他,待之后两日仍是攻城不下,遂不免回心转意,采纳了谋士建言,派人进城来见李祟劝降。
李祟连日来坚持每天上城督促军士守城,身负多处刀箭伤,满面征尘地接见突厥来使,眯着眼睛听罢其人的来意,嘿嘿一笑,有意刁难他道:“你回去告诉窟合真,除非他把特勤的位置让给我来做,否则我是决计不降的。倘若他舍得让出特勤的官位于我,就请他本人于今晚定更时分亲自到砂城北门外等候我率军出城归降吧。”
突厥来使明知李祟并无降意,但也不敢隐瞒,出城后如实向窟合真转达了李祟提出的投降条件,窟合真闻听后仰面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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