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做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看得他这样伤心的样子,也觉得有些难过,翻来覆去也找不到一句话来安慰他,只好抱了他一下,从前母亲难过的时候就喜欢抱着我,不晓得对这人有没有用。
没想到他竟然笑了,“你这小东西倒是有趣。”
“你有没有高兴一点?”我问他。
他只是将我松开了,说:“我这一生都不会快活了。你还小,不明白这些。”
我听到这话不由得觉得不服气,说:“我怎么不懂,我父亲负了我母亲,我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他便是天下最不好的男人了,我以后才不要做他那样的人,我会对我喜欢的人一心一意的好。”
这人听了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你难道觉得我说的不对?”
他叹了一口气,说:“这世间的事情,并非一句喜欢就够了的。”
这话我又听不太明白了,便问他,“你是因为没有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伤心吗?”
他看了我一会儿,才说:“你母亲没教过你不要过问别人的伤心事吗?”
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得有些讪讪的,我晓得是我问的太多了,只是我实在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让这人露出那样的神色,就好像下一秒就离开人世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一样。
过了好久他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很小的时候,便是在一株杏树底下看见他的。”
他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原来是和母亲一样,母亲和我讲过,有一日坐在轿子里路过街市,便瞧见了我父亲。
“你要是长大了,便晓得那是怎样一种感触了。”
我不敢再问他他喜欢的人是什么人现在身在何处,只是模糊想着,那个人肯定也是伤了他的心啊。
那人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开口了,一直出神地望着那飘零的杏花,我心想他也是个怪人,看着那花就心里难受却偏偏还要故意拿刀戳自己心口。我就那样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来才想起来已经过了好长时间,我母亲估摸着也要回来了,连忙和这人道了别原路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那人念了一句什么诗。
似乎是——轻红初绽虽艳绝,不及三月风吹雪。
我从小就念了许多的诗书,母亲也教过我许多有名的诗词,却偏偏没有听过这一句。我想着大约是什么不知名的诗人作的吧。
等回到了小花园,才瞧见母亲早等在那里,但她没有责怪我,只是说今日我舅父身体抱恙,见不得我了。我虽然有些遗憾,但更多的如释重负,传闻当今皇帝是个极其暴躁的人,我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后来过了不久,皇宫里就传来了皇帝驾崩的噩耗,而他立下的遗旨竟是要传位于我,我才晓得原来当今圣上终其一生是没有任何子嗣的,连后宫里都只有皇后一人,我其实是很意外的,他同我父亲年岁差不了许多,怎么竟是这样年轻就去了,听闻似乎是染了重病不治,我想那一定是很厉害的病吧,否则怎么能让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只是我母亲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却没什么讶异之色,只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当日我去宫里见得他那副模样便知道他是好不起来了,只是没想到这样快,他怕是也等着这一日许久了吧,真是人生自是有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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