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毓道:“无凭无据,不过是我一番胡猜。就是那店小二的一番话才将死者时常来客栈开房的事实曝之于众,可之前想必已经盘问过,为甚么没有人注意到,还是说,他这次是故意说给那捕快听的?”
蒋钰眨了眨眼:“所有你想查证词,看对不对的上号?”
青毓点点头。
蒋钰笑了笑正准备夸他心细如发,又瞥见他那脑门精光连根毫毛都不曾生,便改赞道:“大师明察秋毫,多谢。”
说罢见时候不早便匆匆离去。
几人谈了会儿天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因渐渐宽裕起来,伙食费房租费给得多了,晚饭也变得好了不少,从鱼段到了整条鱼。
兰娘他爹甫一坐下,兰娘便将早早温好的黄酒端上来,又听见她娘在厨房里喊她,忙跑回去做饭。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英娘回来了。
虽然苏家一大家子都说这小姑娘之前活泼外向,可自从他们来了开始,她便沉默不语,只黏着姊姊,青毓耐心哄了大半月她才从姐姐腰间抬起头来,怯生生地喊一声好。
说来奇怪,青毓因其五官深邃、轮廓利落,乍一看总有股煞气,平常是不大讨人喜欢的,然而偏偏英娘却愿意同他说句话;那历来占便宜、面上带着春风笑意的邹仪,却是一见着就要躲开的。
邹仪兀自纳罕,青毓却笑嘻嘻道:“看来这小姑娘根骨奇佳,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衣冠qín_shòu。”
邹仪也不恼,安安静静吃完了饭,又去帮着洗了碗,眼见天色转黑便要歇息,青毓都将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他却端着热水进房来,同东山讲:“你师兄睡觉的时候忒不老实,惹得我睡不安稳,今晚你睡我们中间。”
东山一愣。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青毓因从小谨慎,睡觉向来安稳,且浅眠易醒,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床伴。
青毓也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就想笑,然而知道恐怕一笑邹仪更要恼,于是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走到邹仪身旁。
邹仪正弯腰洗脚,忽然眼前出现一双手,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儿就伸了进去,一把握着了他的脚。
邹仪低低哎哟一声,原来是青毓在挠他的脚底板。
邹仪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一边使劲的扭动身子,一边伸手去用力掰他的手:“死秃驴,你放开我!”
青毓的回答是细细的挠了把指头缝。
邹仪只觉这股痒劲从骨头缝里一路往上,痒得头皮都发了麻,正待发作,却见青毓忽的停下动作,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咬了一口他的脚踝。
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含,只是牙齿轻轻的搁在上面,莫名的让邹仪想起了邹腊肠,想同他亲热的时候就将他指头含在嘴里,用牙齿轻轻的磨着。
然而青毓可不是邹腊肠。
邹仪被那亲昵逼得浑身一震,险些惊叫出声。
就听那和尚哑声道:“我不放。”
眼睛亮得吓人。
邹仪僵了片刻,东山悄mī_mī瞧着,竟是脸慢慢红了,他居高临下的看了青毓一会儿,忽然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小声说了句:“王八蛋。”然后伸出手将青毓拉起来:“别跪地上,你也不嫌膝盖疼。”
至此,就是冰释前嫌,皆大欢喜了。
东山再傻也不会去挤到人家中间,还是往自己之前的位置上一躺,眼角余光瞥见两人挨在一块儿说笑,他听见伏在地上的邹腊肠被笑声惊动,睁开了眼,东山忙去捋它的毛,一边捋一边道:“睡吧,兄弟。”
他们这几人在屋内偷闲,蒋钰却是忙似陀螺团团转。
那捕快得了消息回来,便开了个短会,大致就是要把死者的关系再排查一遍。
这活儿十分繁琐,且不见得有成效。都是些下面的人才干得活。
蒋钰本应该也是这之中的一员,然而他们马上要去死者何霄家,盘问其妻,这女人对女人最有办法,捕快里头姑娘家实在不多,蒋钰便被挑去盘问了。
她心中雀跃,面上却不显,只趁散会收拾的当儿溜到档案那儿,要来卷宗,将之前青毓提的店小二胡兆证词提了出来。草草掠过,指尖只在“何先生同平日一样,无异常”处顿了顿。
她心底忽然有了个猜测。
得明日去找他们的时候,验证验证。
这么想着,就听顶头上司陈捕头喊她名字,声音中多有不耐,她忙将卷宗塞回去,道了谢匆匆出门。
陈捕头打了个酒肉臭的饱嗝,打得蒋钰一阵恶心,他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掂量几下,总算想起来这傻妞是托关系塞进来的,不好训斥,只说了几句便放过。
教育完毕便浩浩荡荡出了衙门。
蒋钰看着前面肩宽背肥的陈捕头,心中默默又将卷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死者,何霄,男,现年二十七,是苏家村的私塾老师,向来只带毕业班,成绩抓得好,为人又和善,村里人都是交口称赞。
他有一妻,王妍,二十二,成婚五年无所出。
虽说五十年前闹过一场革命,现在女子也可大方走在街头,同男子一样做工,然而这根深蒂固的念头到底不是一朝一夕能拔除的,生不了孩子的女人总归会令人有微词。然而五年来何霄对妻子护爱如初,不舍得其出门做工,就将她养在家里,出入往返的路上见着妻子爱吃的点心便回买一份,日子久了,邻里都晓得他的好,不少姑娘家都羡慕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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