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吧二楼的杂物间里,吴树蹲地上翻了一会,找出一本相册,灰扑扑的,他简单擦了擦捧着回到床边,一页一页翻找,最终找到一张二十多年前的六寸彩照,颜色几乎都褪掉了,人也只看得清轮廓。
义和大学气派的大门做背景,四个青年男女站在照片里,笑得灿烂,没有学士服也没有标题,在吴树以前的认知里,这是他母亲外出旅游时留下的一张照片。
即便面貌模糊,秋言少一眼就认出了吴树的母亲,他伸手一指,吴树轻轻点头。
“她在我六岁就去世了……”
秋言少不知道该做什么,轻轻搂住他。
“她叫何桦。”
两天后,国庆节的第五天,他们再度来到长港,这次是在长港大学附近的别墅区,开门迎接的是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男人,欢乐得像个竖起耳朵的兔子,声音清脆的往屋里喊“魏老师”。
秋言少突然想起上次给魏长河打电话时那个年轻的声音。
魏长河从楼上下来,他穿着家居服,整个人平和得不可思议,当然,当他抬眼看秋言少和吴树时,俩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办公室里那个凛冽如一月寒风的一瞥。
兔子男人迎他们进来后,去厨房端茶,又从冰箱拿了几块芝士蛋糕还有一些烘焙饼干,他把吃的放在茶几上,凑到魏长河身边小声说了两句,背着包出门了。
几个人围坐在茶几边,秋言少伸手拿了一块饼干,成功破冰。
“味道不错。”
“谢谢。”魏长河靠进沙发里,望着他们,“既然都知道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吴树脾气好不起来,撇着嘴:“知道的不够多。”
他把照片扔在茶几上,魏长河看了一眼,欠身又仔细看了好一会,伸手指道:“这是他。”
谁也没说话,秋言少嘴里还含着一块曲奇,似乎嚼一下就会破坏气氛,只好这么含着,小心翼翼地合牙,仿佛重逢高中时数学老师点人上黑板做题恰逢吃干脆面的自己。
魏长河温和地看着照片,继续指:“这是何桦。”
这次没有停留,抬头看吴树:“你想问什么。”
吴树来之前打过很多腹稿,但真的开口,内心的激荡仍令他声音打颤:“我……想认识认识她。”
魏长河点头,他捧着热茶,回忆了一番:“有些事,我可能就讲这一次,有些是你想听的,有些是我想说的。”
秋言少咽下饼干,很想再拿一块,吴树直接给他端了一碟抱着。
“沈东杭和我生在一个院子里,比我大八岁,从幼儿园到高中我一路追着他的学校念,小时候以为是崇拜,等到了青春期我分辨得出那是喜欢。”
魏长河说得平铺直叙,吴树几乎要听不出他对故事里另一个人的感情。
“大二,他和何桦在一起了,那时我才念初中。”
吴树听到他妈妈的名字,心头一颤。
“何桦是个很好的女人。”魏长河如此评价,“相比起来,沈东杭没有她坚强,也没有她决绝。”
“为什么分开……”
“大四毕业,沈东杭找工作时体检发现多囊肾,这个病……治不好,有很大的可能性越来越糟。当时他们条件都一般,何桦父母下岗,他还有个读高中的妹妹,只有父亲工作。他不想拖累何桦。”
“他瞒着她去过很多家医院,医生给出的结论都不乐观,所以他坚决和她分手,却从不告诉她真实原因。”
“因为告诉了,就分不了。”吴树说着,捏住了秋言少的手。
魏长河看到了,语气更加淡然:“是,如果何桦知道,绝对分不了。他以为自己成全了一个好女人,独自面对疾病和将来,成为一个在背后默默祝福的人。。”
喝了口茶,魏长河吐出两个字:“傻逼。”
吃饼的秋言少噎住了,咳了几声,灌下一杯茶。
魏长河是很认真的在讲故事,很认真的在评价每个人。
“他分手后,我们联系频繁了,也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来我去德国读书,除了书信和电话,见面很奢侈,期间和他提起过我对他的感情,他不能接受,无疾而终。何桦……更决绝,毕业后,她不再和任何同学联系,那个年代,消失比较简单……等到沈东杭找到她,你已经出生了。”
“为什么他不去——”
“挽回?吴树,你妈妈结婚了,她还有你,当时的沈东杭依旧一穷二白,他怎么去争取?”
魏长河摇头:“有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沈东杭在她去世后的每一天都在悔恨,这种悔恨在他成功之后愈发折磨着他,每一天。我在德国读书然后教书,虽然也念想着沈东杭,但没得到过,也就没那么悲恸,时间能把告白失败的伤感逐渐抹平,却很难治愈沈东杭的懊悔。他两年前病重,我回国任教,期间他和我说得最多的就是‘如果当初不逼走她,现在又当如何’。”
“可惜没有如果,到他那个年纪,到那一步境地,这辈子什么没做才是最痛苦的。”
魏长河又说了一些,不太多,也不太重要,吴树没有听进去,他讲完了故事,继续喝茶吃饼干,让对面的人回味。
吴树没有想问的,或者说能回答他问题的人早就不在了,三个人围坐在茶几边,各自心思满腹。
“沈东杭的遗嘱里没有要求你参加葬礼,单纯是因为我希望你来。”魏长河语气里带着一点抱歉的意味。
现在听到这些,吴树不觉得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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