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般情感不是小小年纪,连万丈红尘的一粒尘埃都还未沾染的小沙弥能够听得出的。他噔噔噔的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对谢莫离行了一个佛礼后才开口道:“是谢法王要在鄙寺剃度。”
谢莫离脑中如同被人敲了一记洪钟,恍惚了许久才无声问:“你说什么?”
小沙弥离谢莫离并不远,大概听了个清,见谢莫离方才面无血色的但还能看出一丝温度的脸此刻近乎连一丝人色都散了个干净,便踌躇着该不该答。思索着可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可谢莫离不是他不答便能当方才什么都没有听见的。“你告诉我,在后山发生了什么,谢逊为什么要剃度?”
谢莫离心口的那微微的火星在这一刻猛的窜上来,包裹着小小一颗拳头大小的心脏。烧得他那原以为早就淡去的恨意倏然高涨,有如海潮,磅礴而来。他不惜性命,不惜手段,不惜一切都要带他离开少林寺。可为什么,你立刻就能放下屠刀,留着我被你彻底抛弃。我所做在你眼中是否就只是一个笑话。
你出家成方外之人,我却在红尘里苦苦挣扎。你不疯不魔,穿上□□敲着木鱼念诵佛经,立地成佛,红尘中的所有便与你再没有丝毫干系。那我呢?
你不是说我们一个大疯子一个小子,也没有什么不好么?那当你这个大疯子终于不疯了,我这个小疯子,又该怎么办呢?
在这一刻谢莫离终于明白,什么陌路人,什么放下了,通通都是假的,都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只要他还爱着谢逊一天,只要他还记得在冰火岛上的的岁月一刻,他就放不下,他就做不得什么陌路人。
他可以不见谢逊,他可以装作毫不在乎,那是他因为在心底他清楚的晓得谢逊不管装得再冷漠再不屑一顾,在他的心里不管是爱是恨,都还有他谢莫离的一席之地。他至少,人生里还有一个叫谢莫离的人,在他的心上刻上了抹不去的痕迹。可现在,有人告诉他,那个疯子啊,他不疯了,他终于放下了红尘中的种种,将那些或悲或喜的往事,尽数忘却放下了。
怎么可以!
小沙弥被谢莫离浑身戾气面容狰狞的的样子惊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然而下一刻,谢莫离已经费力的抬起手,挡住了脸上的怨恨。“小师父,你不是说要去拿素粥么,劳烦了。”
小沙弥一愣,还是点点头,整整一日未进食的人不饿那才是奇事。他见谢莫离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出门前又回过头,对着靠在床头的谢莫离道:“小僧听其他师兄说圆真太师叔下毒囚禁了掌门方丈,还要用□□炸死武林中人呢。多亏有张施主,少林寺才免了一场大难还救了掌门方丈。圆真太师叔被谢施主废了武功戳瞎了眼睛,谢施主也废了自己的武功,说是将一身武艺还与圆真太师叔日后他们二人谁也看不见谁。黎施主你好好休息,小僧告退了。”
说着他又行了一个佛礼。谢莫离背对着他,口中带着轻微的笑意,“多谢。”
听这声音,小沙弥放下心来,快步走了。而谢莫离眼中幽幽如同点上了幽冥的火,口中笑着,脸上却冰凉得好似一块冰。
他听小沙弥彻底离开了,嘴角扯出一个笑,却没有任何的情绪,只让人心底发凉。
谢逊,我从不在意是生是死,我只想要你记住我。就算是以罪孽的方式,也要你记得。
......
谢莫离踉跄的寻到大雄宝殿门口,沉沉的带着略微的沧桑和哑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弟子不敢望此福缘。我若拜空闻方丈为师乃属圆字辈弟子,我若拜你渡厄禅师为师,乃是续空字辈排行。这样岂不是和空闻方丈平辈了。不好,不好。”
谢莫离听得渡厄禅师嗤了一声,“空固是空,圆亦是空。我相人相,好不懵懂。”
我相人相,好不懵懂。
谢莫离浑身一震,默念八字。脑海中有那么一刹那的茫然。
那一头谢逊低声默念:“我相人相,好不懵懂......我相人相,好不懵懂......”
他反反复复的默念了好几遍,唇边的笑越咧越大,最后低笑开了。
大殿中央依旧是金身如来,如来宝相之前渡难渡厄渡劫三位高僧盘腿而坐,在之前便是空闻大师,少林寺与明教一干人等分列左右,中间是谢逊跪在空闻方丈的面前。谢莫离站在门口,只能看见谢逊摇着头,背对着他,谢莫离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却听到了他口中的释然与了悟。
“什么师父、弟子、辈分、法名,于佛家尽属虚幻。师父是空,弟子是空。无罪无业,无德无功。”
师父是空,弟子也是空?
谢莫离只晓得那些和尚口中念的四大皆空,如今谢逊告诉他,他修的是万物皆空。
里头渡厄禅师闻言,仰头大笑,单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善哉,善哉,你果然与我佛有缘。你归在我的门下,仍是叫作谢逊,你懂了吗?”
他们一问一答。
“弟子懂了。牛屎谢逊,皆是虚影,身既无物,何况于名。”他朝着渡厄禅师深深拜服,似乎背在身上永不解脱的沉重终于减轻了少许。
谢莫离却觉得快要痛疯了。
心脏上的火灼烧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皆是虚影?
那他谢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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