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麋用没有戴手铐的手揉了揉鼻梁被眼镜压下去的部分。
“话不能这么说,人理与事理本来就是两回事,你在这件事中并没有责任,你只是个恰好被安排在这个角色上的可怜人罢了。”
“不仅可怜,还十分可笑!前前后后学了十几年的医,救活的病人也不过十几个,这是拿我一年的光阴换一个病人的活命吗?”
“老陈,不要再自责了”,解语麋稍微将手机拿远些,侧耳细听着火车的消息播报,“我这边火车晚点了十个小时,真是赶趟。”
那边的老陈猛灌了一口酒的样子,呛着了,咳了一小会儿。
“你是公差,什么风险都没有,晚十个小时不耽误功夫,我这边明天还有个大手术,搞不好又是一条人命断送在我手上,你比我强。”
“够了!你怎么回事?明天还有手术今天就喝个烂醉?趁早请假找个踏实的人给你替班吧,要不然今天的酒还没醒,明天可又要续上了。”
“嘿嘿,你骂我,对不对?我就喜欢听你骂我,你再骂狠一些,早点把我骂醒多好。”
解语麋这下真是怒上心头,一把拎起箱子走到卫生间,声音陡然大起来。
“老陈,实话跟你说,你这人技术不好,心态不好,撒谎都撒不好,一点都不适合当医生,当初没这个准备就不要揽这个瓷器活,现在砸了几个就受不住了?晚了!你就是活该!”
那边的老陈不怒反笑:“说得好,再来几句。”
“我知道你忍不了一些医院的事,我也忍不了,可你我能做什么?谁家里有大把大把的钱能砸进去?谁又是权力滔天到可以阻拦整个环节?连当初我刚发现一个苗头都会被最尊敬的导师掐断,何谈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医生?不要去妄想那些做不到的事,更不要为那些不必你去承担的丑恶事情感到有罪,我们是无辜的。”
“你猜出来了?”
“很难吗?我这边刚出差,你那边就出事,很明显是那些人的又一轮需求。”
老陈开始大笑,笑着笑着声音有些哽咽。
“我直接看着他们把尸体推走的,那卷录音还留在我兜里呢,我本来以为自己经历这么多能够接受了,没想到给那人打完电话还是崩溃了。我在医院的天台上一个人把那卷录音听了一遍又一遍,我脑子里不住回想自己同老人的儿子说的那些官方话,我觉得自己可恨极了!我不是个医生,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又或者连人都算不上。”
解语麋靠在洗手间的镜子上盯着手里的箱子,语气也弱下来。
“那我呢,我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我知道罪恶的起源就在我导师手中,我知道它在社会的暗处日益庞大的生长着,我甚至亲自参与供给它营养的环节,我算是个牙医吗?我为了远离死亡学牙科,我厌恶虚假所以以求真务实为原则,可事实呢?我亲手把自己推向见证死亡的高台,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一个虚假的幌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比生命的完结还要可怕的死亡,原本是活生生的人啊,一个个竟然都活成虚假的谎言。我只盼望着有一天,哪个救世主能拿出一枚针扎在那些人身上,大家发现那些所谓的人空空如也,尽是皮囊,一定非常难忘吧。”
老陈又大笑起来,这次真的有了高兴地成分。
“那么我们一起期待那一天吧,必要时我们可以帮救世主磨一磨铁杵。”
解语麋哈哈大笑起来。
四.
解语麋在首都医院的名声传开后,找上门的瞬移阶层就十分多了,他每天几乎都是以洗牙度过的。有时闲下来他自己都惊奇一天洗了多少牙,怎么瞬移阶层的人都那么爱惜牙呢?解语麋是个有问题就要去探究的人,他格外留心洗牙前的口腔状况,很容易便发现了所有瞬移阶层的人存在一个共同的问题——口腔内的食物残渣具有少数一致性。这实在是很有意思,解语麋收集了多个标本,在一个终于闲下来的日子着手进行研究,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如果科学研究没有犯大错,那么瞬移阶层共有的食物残渣是一种万万不可能的东西:人。
为了不被错误结果惊吓的夜不能寐,解语麋又谨慎的收集了不同病人的血液与唾液样本,经过比对,先前的结果依旧成立,并且在原有的基础上,新的结论是:不同的人。
解语麋只感到毛骨悚然,他心神错乱的找到导师,没待他开口道出研究的结论,导师就如坐针毡般打断了他。
“你跟我来。”
解语麋跟着导师进入了先前他一直没有资格进入的实验室。
“你看看这个。”,导师将一个培养皿放在显微镜下示意解语麋观察。
入眼的只有一个个整齐排列的细胞,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解语麋有些迷惑的看向导师。
“你再看看这个。”,导师将显微镜的倍数调小。
一大堆细胞在解语麋眼前呈现,它们被一条细微的线分成两部分缓慢的活动着,上层的细胞明显比下层的细胞大许多,也少许多,有一些下层的细胞不断分裂缩小,小到可以通过线时便流入上层,大细胞会立刻吞噬刚刚流入的小细胞。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生物现象,这些细胞似乎有什么社会秩序一般分工运行着。
“你第一次看到的细胞组成了中间那条线,上层的细胞很大吧?通过观察不难发现它们变大的原因。下层的细胞虽然多,可并没有满到冲破线的包围,这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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