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演员入戏太深这种事,陆沙白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对这种情况,她有丰富的经验去应对。
她不由自主的苦笑起来,令人发笑的是她的经验不是来自她带过的艺人,而是来自她自己。
虽然她一手推上影后宝座的艺人不止一个,但陆沙白很清楚,她们的成功是可以复制的,她们本人的演技,只能说是堪堪摸到优秀的门槛。
而她自己,在上学的时候,却是真真正正的体验过入戏的感觉。
那种感觉至今还是令她颤栗。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仅仅只是那个剧本里的角色,是角色的容器,让角色来到世界上,她只是角色的延展。
陆沙白清晰的记得,那一年的作业里需要拍摄短片,她与同学写好了剧本,原定的演员有事不能再来,他们一时找不到人救场,便把目光转向了形象最优秀的陆沙白。
她自己是不想拒绝的。
对于热爱电影的她而言,能够体验多种形式,实在是诱惑太大。
上过几节表演课,她化了妆走进镜头。
起先,她觉得很好玩,可是随着拍摄进程的推动,陆沙白想着那个角色的时间越来越长,本来就是她非常喜欢的剧本,花费了巨大的心血,她很容易就能产生共情。
最后,她落入漩涡,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爬出来。
那之后,陆沙白发誓绝不碰表演。她这样不服输的人,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旁边的小汤锅咕噜噜的冒起泡,迫不及待的告诉她,排骨汤已经煮开了,把她从浑身起毛的回忆里拉出来。
陆沙白不再思考,收回心神,把面条捞进汤锅里,再用平底锅煎一只荷包蛋。
她虽然做饭不怎么样,但是煎蛋倒是一流。一只鸡蛋打进平底锅里,堪堪是个有点边角的椭圆,随着热油,边缘迅速的泛起一圈金色,蛋黄蛋白渐渐凝固,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最后盛进素色小碗里,她难得用了木质托盘,端上楼去。
虽然不愿回忆,但是被那种恐惧笼罩之后的陆沙白,在如何帮助入戏的人走出来上,已经成了本能。
首先,就是要在合理的限度里,让她觉得回到现实。
楼上的叶音,跟她离开之前一样,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的编着手绳。
“我快编好了。”
她抬起来,对陆沙白笑笑。
陆沙白将阳春面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心里一惊。
那是一个有点小心翼翼的笑容。绝不是应该出现在叶音脸上的表情,而是属于颜小飞的神色。
“来,先吃东西,”陆沙白自然的坐在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从她手上把手绳拿走,“等会再编,我陪你。”
她一直在观察叶音的表情,想找到叶音对于现实和戏的那个点。
在她的触碰下,叶音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显然复苏了更多,少女端着碗,半张脸都埋进去,已经将节食减肥那一套丢在脑后,专心享受着食物。
面条煮得很软,上面盖了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吸饱了醇厚的排骨汤,在叶音寡淡舌尖,几乎要跳出一支舞。
生活。爱。味道。饱腹。
词语一个个从叶音麻木的脑子里跳出来,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渐渐拉回实地,落在陆沙白的身边,想赖在这里,不再离去。
“阿白,”她软绵绵的叫着恋人的名字,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你煮的面很好吃。”
碗被放在一边,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扎进陆沙白怀里。
“那以后我再给你做。”
陆沙白抱住怀里的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想尽可能的给她温柔。
更多的温柔,更多属于尘世间的东西,更多的爱。
“明天,给你zuò_jī丝凉面。”
叶音的表现让陆沙白终于摸到了那个点。
叶音的世界里,真实与虚假的分界,现实与电影的区别,是她。
是自己啊。陆沙白意识到这一点,忍不住低下头,想用额头蹭蹭她的头顶。
她本不想这样软弱,明明这个时候,她更应该坚强,去帮助沉浸在角色里的叶音尽快走出来。
可她还是想这样轻轻蹭着叶音的头发,像两只小动物互相舔舐伤口。
吃过宵夜,陆沙白在浴缸里准备好温水,几句话便成功的让叶音跟她一起去泡澡。
如果是在以前,叶音会很开心,整个人都洋溢着兴奋的傻气。
但是今天,她只是顺从的踏进浴缸,将自己蜷缩起来,任由温水带走浑身的疲惫。
陆沙白坐在她的对面,看着雾气朦胧里的叶音的脸。
少女还是那么好看,眼帘低垂,纤长的睫毛弯曲,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
只是比之前沉默了很多。
陆沙白很清楚这是她还未完全出戏的表现,一瞬间心揪起来,各种情绪一起袭击了大脑,让她的理智暂时下线。
为什么?
为什么叶音之前拍戏都好好的,这次却偏偏入戏这么深?
《玫瑰城寨》的导演,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在拍她的戏?
一时间,她整个人都很混乱。
甚至有些自责。
如果反驳了她的坚持,不让她拍《玫瑰城寨》,会不会就会平稳的学会入戏出戏?
如果没有这样操之过急,让她有更多的锻炼,再去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现在说这些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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