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闷哼一声,整个人蓦然矮了一截,双腿自膝盖以下尽数被硬生生压进地面。李慎放开按在他肩上的手,拿起靠在舷梯上的雨伞,举步越过对方,踏上舷梯。
他一步步向上走着。
直到衣兜里的通讯器突兀响起。
刺耳的嗡鸣声在雨中传出很远,李慎皱了皱眉,放下伞,掏出通讯器,举到耳边。
“喂?龚哥?”
“你在哪?”龚云的声音显得十分焦急,“阿衍出事了。”
李慎的脑子有一瞬间空白。
龚云匆匆交代了几句让他立刻回去,通讯器便响起挂断的嘟声,李慎缓缓垂下手臂,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阶梯,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拿搁在一边的雨伞。
他却忘了手里还拿着通讯器。
砰地一声。
通讯器翻滚着从舷梯上滚落,沿着无法阻止的轨迹,一路跌落到舷梯外,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李慎的心似乎也一并落进了那冰冷的江水中,沉到了底。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上方响起,面色苍白的李铁衣站在舷梯尽头,虚弱的抓着围栏,看向站在下面的李慎。
他冲李慎露出期冀的眼神,颤抖着伸出了手。
李慎却转过了身,背向他而去。
——这滑稽的命运。
………………
庚军会馆中一切如常,只是当浑身湿透的李慎从门外走进来时,整间大厅突然便安静了。
龚云在六楼的办公室等他。
“消息传回来有延迟,阿衍失踪已经是前天下午的事情。”桌面上摊开着一张地图,龚云指着地图上被红线圈出的范围,对李慎解释道,“他一直在这附近寻找空山寺的踪迹,负责每天与他联络的部下再三确认过,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像是凭空消失了。”
李慎站在桌旁,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思索道:“大帅可能是发现了空山寺的线索,来不及联络,所以一个人先追上去了。”
“我也是这么猜测,但问题他随身携带的定位器也失效了。”龚云皱眉道,“这样一来,我们根本没办法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慎沉默不语,能够令定位器失效的情况并不多,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法叫人乐观。庚衍不可能无缘无故一点消息不留的离开,除非是遇到了让他无法控制的紧急情况。
“我立刻过去。”李慎道。
“不,你留下,我去。”龚云摇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人,你与空山寺有死仇,贸然露面很可能会刺激到对方,就留在这边等我的消息。”
李慎无法反驳,抿紧了嘴唇,沉默的攥住拳。
“阿衍走时,将庚军交给了我。”龚云伸手按住李慎的肩,定定注视着李慎道,“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万一阿衍和我……”
“没有万一。”李慎打断他的话,断然道。
龚云微微一怔,缓缓笑了。
“好,没有万一。”他微笑道,“我一定会找到阿衍,我向你保证。”
………………
龚云在暴雨中搭上了前往北地的空艇,李慎送其到燕破原,路上在车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龚云向他提起了一件往事。
“六年前,我与阿衍在东荒,遇见过云响空。”
李慎微微一愣。
“那年燕齐大战,无数流民逃难,一路上尸骸遍地,惨不忍睹。”龚云露出追忆神色,缓缓道,“我与阿衍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和尚,他一路埋葬被抛弃的尸体,造了无数座坟。”
“那和尚便是云响空。”
李慎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他并非恶人。”
龚云摇了摇头。
“人与人相争相杀,本就无关善恶。我只是觉得,这世间或许真的有报应一说……罢了,也可能是我年纪大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送走龚云,李慎一个人回到庚军会馆,上到六十九楼,庚衍的办公室。
他推开门走进去,茫无目的的四下看了一周,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坐了一会又站起来,绕到庚衍常坐的办公桌后,伸手按住那张空荡荡的椅子。
他靠着那张椅子,慢吞吞滑坐到地上,疲惫的用手遮住眼。
一声细微的猫叫,怯生生的霸王从隔壁的小屋中探出脑袋,迈着细碎的步伐来到李慎身边,有些费劲的爬上了他搁在地上的腿。
它用脑袋拱了拱李慎的小腹。
李慎放下手,低头看着它,半晌,将它拎着后颈提到眼前。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要不咱俩换换吧。”李慎认真的对它道,“我当猫,你当人,好不好?”
霸王喵的一声,赏了他一记干脆利落的猫爪。
………………
大雨天,好杀人。
长安城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热闹。
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在死人。辉光的内战宛如一场大戏,各路角色粉墨登场,你耍一路花枪,我便上一套水袖,好不精彩。台下观众拍手叫好,只嫌这戏还不够热闹,恨不能上台去遛上两手。
战火甚至已经烧到遥远的东荒,最新的消息是,杜忠宰了某个支持李铁衣的小国国王,扶植不受其宠爱的庶子继位。接着,李铁衣派人暗杀了这位新国王,扶立原本的太子继位。结果刚登基的太子又被杜忠调头回来宰了,随便拎了个王子继承王位,这王子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退位,把皇位让给了自己的叔叔。他叔叔继位后干得更绝,直接从皇室里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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