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法深笑了下,清了清嗓子,“二十年前,长安城有户外地来的富贵人家,家底丰厚,令人钦羡。这家有位闲散公子,托祖上功德,吃穿不愁,二十年来活得潇潇洒洒,自以为是一号人物。既是洛阳金粉故事,这故事里头怎能没有美人?这平生顺风顺水的富家公子瞧上了家中的一位婢女,美人如玉,君子无双,两人一见倾心,互赠双鲤,不久便私结连理,故事要好听,那自然不能没点波折风浪。”
竺法深看了眼王悦,继续说下去,“不久,这两人的事教那富贵人家的长辈知晓了,原以为不过一对石崇绿珠的佳话,不料那公子气傲,说要许那婢女什么姻缘,这便是极不识相了,一介卑陋婢女,如何做得了这富贵人家的女主人?如此一来,便犯了众怒,那富贵公子自诩情深,也肯为那婢女豁得出去,扬言不带一金一银与那女子做避世去做一对乡野夫妻,那公子的双亲得知后大为震怒,书香人家,动不得刀兵,你猜他父母最后如何了?”
竺法深卖了个关子,望着王悦,王悦顿了会儿,“把那婢女赶出去了?”
“错了,公子那双亲是朝中重臣,如何能让家丑外扬,他们拦下了那对可笑夫妻,心平气和地说要请两位喝碗茶,坐下聊聊。那公子喝完茶昏睡过去,醒来却发现那婢女已经成了他父亲的妾侍,公子大为愤怒,心疼发妻,又痛恨双亲言而无信,对着祖宗祠堂立誓平生不娶妻,不生子,灭绝人伦。”
王悦顿了会儿,“最后长辈妥协了?”
“不。”僧人笑了下,“他们喊来了三十位貌美女子,将那公子绑在祠堂之上,每日灌入慎恤胶与米汤,奸淫了两月,直到有两名女子怀孕。那婢女啊,她被迫在一旁睁大眼看着,痛苦万状,终于找着机会一头直接撞死在了那公子的身旁,血溅了满地。”
王悦手中的杯子倏然掉落,茶水泼了自己一身。
竺法深伸手将那杯子擦干净,重新放在了王悦的手中,他轻轻望着他笑。
王悦僵硬了很久,终于低声问道:“那公子,是不是在家排行第二?”
竺法深轻点了下头。
王悦的脸色刷一下惨白,他望着那笑着的僧人,压着颤音低声喊道:“二叔?”
“故事讲完了。”竺法深收回手,望着坐在对面的子侄辈的王家少年,“这个故事,讲的是子嗣与人伦、讲的是情爱与门户,讲的是人间求不得。”他盯着王悦手中的茶杯。
王悦猛地起身扔了那只杯子,头脑随即一片混沌,站立不稳地他又重重坐了回去,手狠狠撑着桌案,青筋一根根跳出来,“二叔。”他抬头,不可置信又带着惊惧地望着喝着茶的僧人。
茶里有药。
竺法深看了会儿王悦,低声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王悦摇了摇头,冷汗一层层从后背冒出来,他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二叔!”他想起身,可眼前又是一片发黑,浑身都没有力气,他摔了回去,他望着王潜,整个人毛骨悚然。
竺法深看着王悦的脸色,脸上终于没绷住,他极轻地笑了声,却又立刻强忍着笑,冷脸道:“现在知道怕了?也不想想,你父亲就你一个嫡子,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要了,你便跑得了?”
王悦已经分不清什么情况了,一张纸按在了他面前,他勉强看清是张朝廷调令。
竺法深抬手给王悦倒了杯茶,递到了王悦手边,终于笑道:“你父亲说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支我过来吓唬吓唬你,我骗你的,谁家父母能对亲儿子下这种手?”
王悦愣住了,“什么?”
竺法深笑了下,“你父亲看不下去了,让我过来奉劝你,把调令签了。你是中书侍郎,这东西要你亲笔写,上头还要盖上你的章。”
“什么调令?”
“谢陈郡的调令,调他去广州当司马,你当断不断,非得要等到如今别人帮你断。”
广州?广州离建康何止千里,这是变相地发配边疆!王悦忍着强烈恶心的冲动,低声道:“我不会签的,王导想调走谢陈郡,他可以自己写调令!”
不是你签的,那还有什么用?
竺法深看着王悦强撑的样子,心里直骂这孩子活傻了,眼见着王悦不知道第几次摔下去,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扶了下他,给他把桌上的茶灌下去了,“好点了?好点了吧?还恶心吗?”他极轻地拍着王悦的背,“腰直得起来吗?”
“我不会签的。”王悦伸手把那张调令推开了。
竺法深慢慢收回手,看了会儿低着头的王悦,“我向你保证,这东西签了没大碍,谢陈郡走两日我亲自去求你父亲再把他调回来,你把东西签了。”
王悦已经慢慢恢复了些,“不行,我不能签。”他抬头平静地望着竺法深。
竺法深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为什么他非得走吗?”
王悦沉默了。
“你真的认识谢陈郡吗?不如去问问王有容,谢家大公子的心思之深,够淹死你千百回了,你靠着他,王家没人放得下心。”竺法深低声道:“长豫,你要记住,在这个世上,最靠得住的,永远是血亲,谁都会害你,生你养你二十年的父母不会。”
“没有必要。”王悦抬头看向竺法深,“二叔,真没有必要,别逼他了,当我求你了。”
竺法深看了王悦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他伸手轻轻将王悦扶起来,“长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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