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修确实不太记得这些了。他小的时候要外出上学,课余还总缠着几个猎人学习如何对付怪物,他根本没留意过家中的收纳摆设问题。“那您还记不记得,”他问,“我从……以前的家里带来的东西,是在我的房间,还是在储藏室里?”
贝拉一手抚胸,露出悲伤的表情。她知道亚修在儿时失去了亲生父母,别人告诉她那是一起抢劫谋杀案。
“你想看他们的遗物吗?”她轻声问,“小时候你很排斥它们。虽然你说不想看见那些,但艾尔莎觉得也许你长大就会想看了,所以不能草率将它们处理掉,她把它们装在箱子里,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的应该在你屋里,也有的放不下了,我们就叫人抬进储藏室了。”
亚修他看了看储藏间,对贝拉点点头:“是的。我……最近想看看它们。”
“孩子,你还好吗?”贝拉凑近了点,关切地望着亚修。
“我没事,”亚修说,“其实我最近一切都很顺利,正是因为日子过得不错,我才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我想好好看看过去的痕迹……小时候我会做噩梦,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老人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慢慢起身,去五斗橱里取出一把钥匙:“这是储藏室钥匙,你想找什么就去找吧。不过……”
“怎么了?”
“不过,找起来可能有点难度……”
打开储藏室后,亚修充分理解了什么叫“找起来有难度”……而且不是一点难度。储藏室里被塞得满满的,包装盒、大口袋、衣服、成捆的布料、早已坏掉的电器、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部件……所有东西纠缠交叠在一起,打开门的瞬间,亚修几乎怀疑自己打开的不是楼梯下的储藏室,而是一个古老神秘的封印,封印一开,不可名状的物体充斥视野,呼之欲出。
贝拉像小女孩一样耸耸肩:“反正外面的房间整洁就好嘛……”
“呃,那些东西装在什么样的箱子里?”亚修问。
“没有箱子了,”贝拉的回答令人心生绝望,“因为空间有限,我早就把一些又大又有棱角的箱子扔掉了,里面大多数东西是直接就那么塞进去的……”
储藏室不大,比哈利波特住过的那间还小,但要在这里找一根细细的皮绳也够让人崩溃的。亚修也只能耐下心来慢慢挖,狭窄的空间令他想起山杨城老车站的电梯井……为什么自己总遇到要在小空间里挖东西的情况?
他一边翻找一边和贝拉闲聊,时间过去得倒很快。傍晚时,贝拉准备了她擅长且唯一擅长的拿手菜,而且不愿亚修帮忙,她自诩为这间屋子的女主人,要给长期在外的年轻人一点回家的味道。
亚修舀起熟悉的金枪鱼土豆泥,无奈地笑了笑。他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吃贝拉做的菜时,他兴致缺缺,愁眉不展,因为他想起了父亲,父亲的厨艺十分优秀,不输给任何餐厅的主厨,但是他再也不可能吃到父亲做的菜了。那顿饭吃到最后,情绪低沉的小亚修发着呆,只顾着吃眼前的金枪鱼土豆泥,贝拉见状却认为他一定是钟爱这道菜,于是从那以后,每次她下厨都要做这个。
现在,亚修再一次吃着土豆泥,也再一次想起了父亲——谢尔·布雷恩。他已经回忆不起谢尔的手艺是什么味道了。母亲曾说起过,亚修出生时,阿科尔……谢尔不在医院,亚修过周岁生日时,谢尔也在外出差,但是当他有时间和家人相聚的时候,他就会尽可能去补偿,加倍去爱他们……他尽可能多帮汉娜做事,尽可能从早到晚地陪伴儿子,对妻儿照顾有加、有求必应……而过一段日子后,他又会离开他们。也许谢尔很爱他的家庭,尽管他总是和家人聚少离多。
直到今天,直到知晓了谢尔的真实身份,亚修也仍认为这份爱绝非虚假。可是为什么温情和残酷可以在同一人身上糅合得如此完美?谢尔与斯维托夫同流合污,将福利院作为蓄奴场,他支配着血秘偶,研究着黑暗与亵渎之术,他残杀过异己,戕害过无辜,许多生物曾在他面前哀泣,许多生命曾在他手下消逝……可他又会热烈地亲吻妻子,会忙碌一整天来来准备节日晚餐,会让儿子骑在自己肩上去触摸圣诞树顶端的星星……
谢尔早已不在这世上了。他的光明,他的黑暗,都已经在十九年前的午夜画上了句号。
亚修想象着,如果现在谢尔活过来,站在他面前,他要将谢尔视为什么?是父亲,还是巫师?他没法再和“巫师”亲近,却又不愿与“父亲”为敌,也许他只能尽可能躲开,抛开所有思辨,遗弃这段记忆。
对切尔纳也是。他只能这样。我要将你视为什么?战利品?奴仆?同伴?朋友?仇敌?
这些词都可以用来定义切尔纳,可是又都不正确。
离开山杨城时,亚修也心有不忍。踩下油门后他甚至没敢看后视镜,他能想象出切尔纳无助的样子……但他不得不离开。也许这只是一种懦弱,可是除了选择懦弱,他暂时找不到任何方式来平息痛苦。
晚饭后,亚修继续在储藏室前忙活,贝拉则回到卧室去看她最喜欢的真人秀。夜色渐浓后,贝拉像所有家长一样出来劝亚修早点休息,说东西可以明天再找。她每次走出房间都要这么说,最后亚修也只好听从。明天他还准备陪贝拉去看医生,所以他打算先回房间洗个澡,小憩一会儿,等贝拉睡下后再回到储藏室继续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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