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军校管理系这一届一共招了三十二个人,其中三十人是契主,余下两人是契子,没有雏态。每次集会的时候,一排看下来,一水的深蓝,最前面两点稍浅的天蓝就十分显眼了。对于这个情况,用踏云的话来说就是,啊,没想到竟有人跟我一样优秀。
而且,他是其中唯一一个没有发育的人。
契主的身体条件普遍高于契子,尤其是在御天这样顶尖的院校,挑出来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在这样的班级里,踏云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可他又是个不肯服输的人。尽管遭遇了这么多痛苦,但他依然骄傲,强烈的自尊心使他决不允许自己落于人后,更不愿别人看着自己时,自然而然流露出同情又轸恤的眼神。在这里的每一天,他都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来保持成绩排行上那个名列前茅的位置;在行事上,他甚至比当初在璧空时还要变本加厉,宁可全部的人都畏惧他,讨厌他,也好过看见一丝一毫的怜悯。
看着这样的踏云,锦瑟的忧心却是日渐加深。终于有一日,他拿着长长的检验报告和病例,无比严肃地对他讲:“踏云,休学吧。”
“你说什么?!”踏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蹭地一下捶桌并从椅子上跳起来,却是脑袋一晕,眼前冒金星,差点没站住。他双手死死撑住桌面,盯着锦瑟一字一顿,声音十分沙哑,“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锦瑟早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叹道:“你自己说,这些年你从我这里拿走了多少药?我不同意给你的时候,你又背着我偷偷买了多少?确实,这些安神镇定的药物可以缓解你的痛苦,但那只是一时的,你不能依靠它,你要学会克制……”
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踏云喘得厉害:“不能靠它?那我要靠什么?什么才能治好我?是不是我一辈子就这样了?每一天都要是这副苟延残喘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已经连续四天没有睡觉了。对药物逐渐建立起的严重依赖症,使他服药的剂量越来越大,而身体的抗药性也越来越强,直到吃再多的药剂也无法满足他的需求。没了药性的维持,他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惊恐、焦虑、暴躁、空虚、不安,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如暗潮般袭向他。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歇斯底里地嘶吼喊叫,直到喉咙涌上腥甜。但这么做,并不能缓解分毫,就像盖再多的被子,也不能让他的身体暖上一点,因为这彻骨的寒冷,是从他的体内而起的。
严重缺乏睡眠造成了他体内激素分泌紊乱,精神面临崩溃的边缘,一旦意志溃散不在,那他基本就算完了。
“踏云,踏云,你冷静一下听我说,”锦瑟怕再刺激到他,放柔了语气,“我们休学一年,先去戒断,好吗?不然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甫一说完,踏云却像是被定住了。他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睁大眼睛,身体抖如筛糠:“戒、戒断?”
“对,你现在身体对药物的反应异常迟钝,需要……”
“不!我不要!”踏云突然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踢翻了椅子,一个劲地后退,身体由于不平衡,重重跌倒,而他却浑然不知疼痛,一面尖叫,一面拼命往墙角里缩。在外面,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锦瑟被他这番模样吓坏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踏云的反应会这么大。他试着上前安抚:“踏云,你冷静一点,不要害怕!我肯定不会害你的!别怕好吗?”
“我不要去!”踏云哭得稀里哗啦,“我不想再去疾控中心!我不想去那个地方!别把我送过去!求求你了……”
锦瑟鼻子一酸。那么高傲的踏云,何时这般求过人?
他不顾对方的反抗,上去一把将人按在怀里,拍着他的背,一遍遍地抚摸他的头顶,“你误会了,我没有说要送你去疾控中心,我们不去那个地方,我跟你保证!我们只去普通的医院,你信我,信我好吗?”或许,当初就不应该建议他来御天军校,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压力,加上自身的好强性格,日复一日的累积下来,最终压垮了他。如果去了一般的院校,说不定情况会好一些。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这么多的辛苦已经付出,还有最后一年,怎么着也得帮他熬过去,锦瑟心想。
踏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锦瑟也由着他。哭一哭,把心里压着的负面情绪释放出来也有好处。哭了一会儿,可能是累了,声音渐渐消了下去,他窝在锦瑟怀里,轻轻喘着气,多少平复了些心情。
他发了会儿怔,后来才嘶哑着轻声平静道:“我原本以为,就算没有伴侣,就算有重度精神损伤,我仍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现在看来,都是我愚蠢的痴想。”
第17章 17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御天军校管理系的踏云,今天很荣幸站在这里,以一名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在此致辞……
“……今天,我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我为荣!最后,衷心地祝愿御天军校所有毕业生一帆风顺,前程似锦!祝愿所有教导我们成长的领导、老师万事如意,身体健康!祝愿母校越办越好,再铸辉煌,更上一层楼,桃李满天下!谢谢大家。”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踏云快步下台,抹了一把汗,接着把手中这份改得比范本还范本的发言稿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他拧开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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